第一百二十六章 纵然此时情意深浓(三)(1 / 1)

“不,帝居没有杀人!”

“如果帝居没有杀人,你看到的画面是什么?监控录像自己也会弄虚作假吗?还有楚辞,既然自己的丈夫没有杀人,她为什么不帮忙澄清,而是选择沉默?除非......”

有人被说服,接过他的话茬:“除非她自己也是矛盾不已。一方面,杀人犯是自己的丈夫,她做不出大义灭亲的事情;另一方面,她受不住道德的煎熬,始终在徘徊着。两相为难之下,只要选择不吭声。”

蔡斌的观点被一而再再而三驳斥,髣髴被挤兑到墙角的草,心焦不已,却又不知如何替他们辩解,只好一个劲儿的说‘他们不是那种轻贱他人生命的人’‘也不可能在警局动手杀人’。

水杯落地,里头还没来得及放茶叶,滚烫的水花溅得哪里都是。

“手滑了。”

这一锋芒毕露的行为,来自始终未说话的局长,众人静默。

他慢条斯理收起文件,摊放在桌上:“说说你的看法。”

众人把目光看下身残志坚的汤容长。

他只摇摇头:“你们错了。”

缄默不语的汤容长,将局长室的一群人从左往右扫了一遍,一开口,像是打开了的话匣子般,毫不吝啬夸人:“帝居如果要杀人,楚辞会替她放火。”

这就是所谓的‘夫唱妇随’!

蓦然间,蔡斌想起帝居被带离力大解的牢房时说过一句话:“我要杀人,也不会当着她的面儿。”

他对他们再了解不过,深爱一个人,就算是对方想要毁天灭地,也会心甘情愿追随,干得酣畅淋漓。

蔡斌的观点,终于被肯定,还没来得及笑,又被其他人一句话给整蒙了:“可如果帝居跟力大解早年有恩怨呢?”

就像金龙,他蛰伏在伯庸大学那么久,就为了一点点折磨那些曾经上伤害过自己孙女的人!

汤容长也不否认:“就要看接下来的调查结果了。”

怕就怕......

“可那几个人不让我们插手。”

局长扬手就给双胞胎中的哥哥一个耳刮子:“什么那几个人,人家是上级,要懂礼尊卑。”

胖墩子敲了下脑袋:“我们不妨做一个假设,如果当时帝居没有杀人,那蔡斌和监控录像记录下的画面是假的,难不成有人设置了障眼法?”

不自觉的,众人的视线聚焦到正欲悄咪咪离开的局长头上:“局长,你要去哪里!”

局长摸着后脑勺笑笑,咽着口水解释:“那个,这里太闷,我出去抽根烟......”

可拉倒吧,您老是戒烟大使,都几百年没抽烟了,突然犯烟瘾,骗谁呢?

黑压压的一群人将他拽回座位上,痛心疾首逼问他:“局长,真是你做的吗?”

“身为一局之长,居然知法犯法!”

“你和帝居是多年的网友,现在这么做无异于将他置于死地。局长,你怎么能犯这种糊涂事?”

“安静!”

毕竟是几十年的局长,威严还在,斥责声一出,众人不敢再多言一句。

他朝汤容长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替自己解围。

谁知后者只是扫了个不轻不重的眼锋,越过他,朝后排的书上看去:“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看来不坦白是不行了。

“关于这个障眼法,其实......”

别拖长音了,倒是快说。

门被撞开,望风的双胞胎弟弟气喘吁吁:“不好了,审讯室出事了。”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就被挤到墙角,偏头一看,还能在转角瞧见一抹队尾。

脚下覆上来凉冰冰的东西,双胞胎弟弟吓得觳觫,妈耶,这脏兮兮的老头是谁?趴在地上磨蹭什么?擦地板吗?

他万分艰难抬头,天爷啊,是……是:“局长?”

谁打上了他?

还悄无声息离去?

局长动了下嘴,气若游丝:“快……快带我去一号审讯室……”

他犹豫了。

刚才哥哥离开前,沉着脸给了他一个重要的任务:看好局长,别让他跑了。

他觉得奇怪,局长好好的,为什要跑?

第三分局的人都到齐了。

关键时候,没有局长,还有齐队坐镇。他的地位在众人心中,已然是第一位,无人可取代。

“都站住!”

总局来的两个小跟班守在一号审讯室门外,居高临下摆手,“想给下马威吗?现在才来,不觉得太晚了了吗?”

另一个笑着附和:“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谁知道这地头蛇却按捺不住,主动跑来挑衅了。”

说完两人又笑了。

总局一共来了七八个人,其中三个破案能力强、侦查速度快。尤其在审讯方面,没有他们驾驭不了的犯人。

其余人,包括这两个,都是他们的跟班,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还挺横的。

汤容长没理会他们言语中的讥讽:“崔队,关于监牢杀人案,我查到了一条新消息。”

里头静了一会儿,门开了。

为首的模样粗犷,一对眉头又粗又厚,黑黝黝的,再贴上一个月牙,还真像包公。

可那双浸透着凡尘俗样的眼睛,根本不似包公那双清澈明湛。

一门之隔,众人却看到里头陈列的庞然大物。

这是帝居寄存在他们这处的催眠机器,隐隐还看到有几位穿着工作服的人。

“你打算催眠帝居?”

“他现在是凶手,”崔白仗着膘硕的身材,毫不客气俯睨蔡斌,“而且,你还是指认凶手的人证!”

“不,他不是凶手。”

‘三人帮’中,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瘦子吹着口哨:“哟哟哟,齐队长,现在是什么情况?人证要悖逆良心,要推翻自己的口供?”

蔡斌焦急着解释:“我没有要推翻,我只是站在公平的角度。”

“公平就是不能放过帝居这个杀人凶手!”

“你……你们强词夺理!”

又是一场口头上的刀光剑影。

汤容长阻止他,面向崔白:“一条新线索,指向性明显。”

崔白犹豫片刻,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谁也没说话。回到局长办公室,被眼前的画面惊愕到了:双胞胎弟弟昏倒在地,失血过多,被送去了医院,而局长下落不明。

“疼,你下手就不能轻一点?”

胖墩子横了蔡斌一眼:“谁让你动手的?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可他们把鞭子抽到我们身上了,难道还要坐以待毙吗?”

“毙你个头呀。”

局长一失踪,瘦子和高子就以无人管理分局为由,强行接管分局。

蔡斌不服,他们含沙射影骂人,也是年轻气盛,两队人直接动手。

这下更好,他们又有理由冷嘲热讽了。此事后,汤容长被喊进原局长办公室,三人都不是善茬,估计在给他下马威呢。

意外的事情接二连三,三分局内的人,个个士气低落,唉声叹气。只有双胞胎哥哥红着脸查着监控录像,紧绷的脸遍染冰霜。

监控里,双胞胎弟弟搀扶着没有一丝力气的局长放到沙发上,转身找手机叫人来。

在他讲电话的当口,看似弱不禁风的局长突然睁开眼睛,虚晃了下身体,拿起置物架上的花瓶,狠狠朝双胞胎弟弟砸下去……

崔白揿下键盘,画面暂停,两侧的高子和瘦子像古时候欺压穷苦百姓的打手,神色倨傲看着汤容长:“你还有什么话说?”

汤容长髣髴被听到般,目视崔白:“我有些话只能单独跟你说。”

“还真是不可告人的秘密?”

两人看样子都不打算走,各坐在沙发的两侧,像极了古时候三足鼎立的局面。

崔白看似粗犷霸道,实际上没啥心机,就是被两人利用的棋子。

汤容长霍然起身:“那我无话可说。”

“等一下!”

高子叫住他,随后看了眼瘦子,两人从他身后走过去,瘦子还故意撞他,偷鸡不成蚀把米,人家没动,自己反而被弹到门框上,门撞在墙上,发出重重一声‘嘭’。

高子:“......”

汤容长把门关上,高子拽着瘦子过来听墙根。

“你们不是正拿帝居没有办法吗?我有办法让他认罪。”

说这句话的是汤容长。

那个什么催眠机器,试过几次,对帝居压根没啥作用,真怀疑买的是不是冒牌货。

两人对看一眼,高子抬起手,警服里藏着一个小型对讲机。

圆通寺是一座由石头堆砌而成的寺院,石子坚固,又黑又结实。摞成笔直高挺的形状,肃穆沉静中让人心神安宁。

大殿内,羌蕊手持着三根香,上头是浅黄色,底部几厘米是浅红。香抵在额头,跪下,深深弯腰,朝面前的佛像鞠躬跪拜。

如此反复,十数次。

随后,殿内的人开始绕佛像转圈。

鸷垢候在大殿外,目不转睛看着她从殿前绕到后方,再在暗光的余影中出现,佛像两侧列了两排白色的烛火,清容被火光映照,全身染了红,好似从满地荆棘中走出来,浑身是血对他笑。

他僵住,胸口剧烈起伏着,眼底也染了红。

再回过神来时,她又随人流绕到殿后,别人都在喃喃自语着所跪求的事情,唯独她始终默不作声,看似并无所求。

完事后,他跟在她身后,走到统一燃香的地方,把买来的东西扔进去,双手合十。

水泥围成的里墙,除了出入口,四周架起高高的铁丝网,无数燃烧的香和纸钱相互缠绕着往上飞,有些黑灰粘在铁丝网上,竟像一缕无依无靠的鬼魂。

“要不要去庭院坐一会儿?”

他别过身,佯装未看到她垂下来的眼泪。

羌蕊默不作声擦着泪,点点头,又发觉他看不到,压低嗓子应他:“可以。”

叶子由绿转黄,轻飘飘晃荡在枝头,时而挣脱枝节的束缚,掉落在地上。寺里有专门打扫的僧人。他们过去的时候,恰好碰到一个僧人拿着扫帚,一心一意清扫脚下的树叶。

“刚才求了什么?”

扫帚与地面的摩擦声,没有灰尘,却飘来一缕清香。

羌蕊深吸了两口,是纯白如雪的白兰花:“没求什么。”

有些事,求人不如求己。

“那还来这里?”

他有些奇怪。

羌蕊摩挲几下白兰花的花瓣,僧人看过来,眉梢半银半黑,慈爱朝他笑了笑。

她也回以微笑,双手合十鞠了一躬。

想来就来,哪有什么理由?

上了台阶,是一处长廊,路径不同,却是四通八达的,不论选择哪一条廊道,都可抵达庭院不同的拱形门。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小故事吗?”

她站在其中一个廊口上,脚下有一排黑蚂蚁爬过。左侧有绿意悠悠的水塘,右侧则是萧萧竹叶。

他装作不记得了:“什么故事?”

何止记得。印象极其深刻。

是她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