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凤郡主本来想用威严的上将军刺激一下陆铭,帮他找回记忆,谁知“大柱子”一点也没有回想起来。她不由得哀叹一声:“你这病……愈发难治了!堂堂太学府中的学生,竟然自诩江湖人士,这说出去有谁能信?”
曹云问道:“柱儿,昨日你回来的匆忙,还没和娘细细的说清,你如今记忆错乱,现在认为自己是谁?家住哪里?有没有认识的人?”郡主恍然道:“对对对,既然你不认得咱们,不如带你回记忆中的地方。如果发现那些人并不存在,只是臆想出来的,兴许能从这错乱的记忆里解脱出来。”
陆铭心中警惕,生怕这些人将他认识的人偷偷杀了,连忙摇头道:“我记忆里只是漂泊江湖,并无牵绊。”郡主急道:“再想想?”陆铭坚定道:“除了我身边这位薛小姐,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郡主叹了口气,她也没办法了。曹云则是满脸的愁容。此时上将军忽然道:“太师精研易经,通晓算理,怎么不去找她问问?兴许有办法给你治一治。”陆铭摇头道:“来的路上,巫太师早已和我说过,要靠自己从梦境中清醒过来,否则一错再错,将永远沉沦在梦境中。”
“……郡主,末将不才,不知这里面的门道。”
小凤郡主道:“不干将军的事,这小子的病由来已久,只是这一次发作的厉害了。”
几个人告辞了上将军,出五门,没过多久便离开了皇城。小凤郡主驾车将陆铭几个人送到太傅府门前,拜道:“大柱子以前最喜欢游船,钓鱼,不如明日一起去东睦湖游玩,兴许能想起来什么的。”
曹云立马答应了下来。
郡主摆开袖子,进了马车。只听一声鞭响,哒哒哒的离开了。陆铭几个人还站在门口,曹云道:“柱儿,为娘身兼太傅先生一职,给郡主、公主教学识字,不能九留,你且在家中待着,明日再和小凤郡主一起去东睦湖上。”
陆铭沉声道:“是!”
之后太傅府内一个小厮驾车送曹云去了皇城。
此时门口只剩下薛灵双和陆铭了。二人沉默片刻,薛灵双率先开口道:“昨日你说这些人在演戏,但我今日一直跟在你身边,发现这些人对你十分关心,特别是那小凤郡主,似乎和你十分熟稔,言语间有一种亲昵的感觉,哎,会不会,你真的是太傅府中的少爷?还有,那个上将军的剑法和你十分相似,说你拜了他学艺,也是可信的。”
陆铭沉默不语,忽而说道:“灵双,这一段时间请你一直陪着我,千万别离开!”
“哎?”
薛灵双忽然心跳了一下。
“初见小凤郡主的时候,觉得很陌生,可现在,我又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见过她!”陆铭语不惊人死不休:“她的脸蛋……和眼神,我见过的,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他说到后来,忽然觉得脑海中一阵刺痛,就像是有人拿针在扎似的。
薛灵双见他面色痛苦,惊讶道:“你别用力去想了,就算你真是太傅的儿子又如何?是流浪儿,或者太傅的儿子,对你就这么重要?我认识的陆铭,乃是一等一豪爽的男儿,敢作敢为,从不违心。”她说着语气变得十分委婉,似乎又想到当日陆铭在擂台上力战连金石的场景,正是天下熙熙攘攘,唯此人特立独行。此等豪情,早铭刻进了心中。她沉声道:“不管你是何种身份,你是你,这一点是不会错的!”
陆铭却深深的皱起眉头:“就怕……我不再是我……我有一种感觉,若是再深入调查进去,我可能会变成其他人……灵双,不管如何,你是我认识的一个重要的人,活在现实的,实实在在的人,请你一定不要在这段时间内离开我。否则……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陆铭怕连累师门,不敢回凤城找师父齐云飞调查身世,只能让薛灵双这个活生生的人陪在身边,这样一来,他就能确定之前的记忆是真的了。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
薛灵双也察觉到陆铭的不对劲,沉声道:“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话锋一转,忽然变得有些娇羞,“那你说,我是你的谁?”
陆铭见她双目含情,水灵灵的眼睛就盯着自己,心底也有了一丝异样。但他生性内敛,有些窘迫道:“你说是谁?”
“你……咱们拜过天地了,你想抵赖?”
“没……”
陆铭话到嘴边,见她一副生气的模样终究咽下了肚子。二人沉默片刻,薛灵双就这么气鼓鼓的一直瞪着陆铭,似乎非要陆铭说出来“娘子”二字。陆铭岔开话题道:“之前与上将军比剑,亏得你提醒我一句,否则我第一招便败了。”
薛灵栓哼了一声,似乎不想岔开话题:“那是你笨!直来直去的一剑,只要是人都能看出来,你当时呆呆的站在那儿不动做什么?”陆铭惊讶道:“直来直去的一剑?上将军出剑的时候,你没见到四周空气绞动?虚虚实实,是很厉害的剑招!”薛灵双不屑道:“什么虚虚实实,明明是一记平刺罢了。你们打得第二剑也平平无奇,只是被那上将军的深厚内力克制,将你打败了。”
陆铭皱起眉头,不懂是薛灵双现在修为高了,还是因为上将军的剑法真的平平无奇。或许是她和那饮月真君学了一段时间,变得厉害了?陆铭就听过一些机缘好的人遇到高手,醍醐灌顶,一夜间通透了上乘的武功。
“行了!既然说对小凤郡主的面容有映象,说不定你真的是太傅的儿子,至于你那西南的口音,我看也是偶然。兴许你失忆这一两年都在西南地界,和别人学来的。”
薛灵双拍了拍陆铭的肩膀,说道:“走!咱们去酒楼大吃大喝一顿,自从下山找你可累死我了,如今好不容消停些。”一把拽着陆铭的肩膀,强行把他拉着往京城一条街道上去了。
…………
花落庭中。
这里是京城赫赫有名的酒楼,歌舞一应尽有。来这儿的人大部分是朝中贵公子,或是富家弟子。陆铭和薛灵双在京城大街上走了一圈,很快就走到了这里。
二人进了酒楼,在靠窗的一张八仙桌上坐下来。点了一壶陈年竹叶青,两盘红枣干。因为入秋了,天气有些阴凉,酒保还特地端上来一个小火炉,说是温酒用的。
竹叶青架上小火炉之后,慢慢的飘出来一些酒香。
陆铭忽而感慨一声:“当日在上芸城,我和薛文月喝了一些竹叶青,之后睡在梦中便去了你的擂台,你说巧不巧,第一次和你喝酒也是竹叶青。”
薛灵双嗔道:“好好喝酒,不准想别的女人!”
陆铭:…………
“怎么?我说错了?那薛文月和我没一点干系,别以为顶着一个‘女儿’的名头,你就能在我面前提起她!”
陆铭一阵冷汗,心想薛文月、薛灵双两人虽然没有干系,但又在某些地方很相似,总是让人在和其中一个相处的时候想到另一个人。如今想起来,那道人弄出来的‘替身’或许和真实的人没有任何区别,就像是一面怪诞的镜子的两端,一面是真实,另一面也是真实。
一面是真实,另一面也是真实?
陆铭忽然有所顿悟,开口道:“我想到了一件事,你说有没有可能,我是陆铭,而我体内又有一个‘秦柱’?我和秦柱并无虚假和真实的区别,一体同心,本来就是统一的。”
薛灵双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是说……”
陆铭刚要解释,旁边忽然走出来一个身穿云锦长袍的老者,手里拿着折扇,啪得一声合了起来。这一声也打断了陆铭的说话。那老者微笑道:“这位小兄弟,我和一个朋友约好了在此饮酒,你能否把位子让出来?”
陆铭皱眉道:“这儿位子多得很,怎么偏偏要我的位子?”那老者解释道:“不然,这花落庭能看到四运河的位子,只有你这儿了。这样吧,老朽出一百两黄金,买你这位子。”
陆铭惊讶道:“你这么有钱?”
薛灵双十分不悦,她本来就是薛家大小姐,生来娇贵,也不在乎金钱,只是皱眉道:“我们在这儿说话,你一个老家伙跑来搅和,真没风度!”
“这……”
那老者一阵尴尬:“是,是老夫唐突了!老夫乃真州商会的会长,毛十方,今日来这儿宴请的不是别人,而是人称剑术无双的剑圣杨坤,不知两位能否赏脸?”
薛灵双这才觉得惊讶:“杨坤?就是那个世无敌手,结果被心魔入侵,最后不得已砍掉自己双腿的杨坤?”
据说杨坤年轻的时候,剑术无双,是整个大夏王朝都知道的人物。他在二十岁便被大夏王朝敕封为镇南将军,风头无两。只是他太痴迷剑术了,后来因为练功走火入魔,不得已砍掉了双腿才保住性命。但尽管如此,依旧没人能在剑术上打赢他。
如今的杨坤因为双腿残疾,不能再称作第一高手了,但他在剑术上的修为依旧无人能敌。不少人来到京城想和他请教,都被他拒之门外,没想到今日能碰到。
薛灵双顿时站起身,抱拳道:“没想到今日能目睹剑圣的风采,这位子你拿去便是。”
毛十方拱了拱手:“岂敢,岂敢。今日约见老朋友喝酒,占了两位的位置,抱歉了。”依旧伸手拿出一百两黄金,沉甸甸的放在桌上。薛灵双立马摇头道:“我们岂是贪财之人?”说罢将陆铭也拉了起来。陆铭其实并不知道这位“过气”高手的名字,在薛灵双将自己拉起来的时候脸上很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