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书一剑杀了盗匪,转过头朝剩余的两人看去,那两人顿时吓得跪倒在地,迎头拜道:“严司律饶命!”严书厉声道:“偷人财物,罚二十丈,但尔等对这位小童使用杀招,罪不可恕!”举起剑,往右边一人削去。那人连忙拿起剔骨刀架上去,严书剑势沉重,挑开剔骨刀,仍旧将那人杀了。
“还敢负隅顽抗!”
严书怒道。
剩余一人顿时怒骂道:“好你个臭书生,学了一点剑术就在这里逞凶了!”严书眼中杀气大增,挥舞长剑将那人斩了脑袋。偌大的集市,顿时染了一片鲜血。严书收剑还鞘,这才看向陆铭:“小兄弟,你没事吧?”
陆铭见这人眼中精光外漏,行事颇有狭义之风,回礼道:“我没事,就是两个泼皮罢了,不过……你将他们都杀了,会不会被人责难?”严书哈哈一笑:“责难?我是依本朝律法而行,有何责难?”
严书说罢,走进屋把熊皮给拿了出来,还给了陆铭。陆铭当即谢过。严书沉吟片刻,问道:“小兄弟,我见你有点剑术底子,不知是哪一家的弟子?”陆铭回道:“自己学的一招半式,算不得什么剑术底子。”
严书一听,顿时点头道:“看来小兄弟悟性不错,一人独战盗匪,胆识过人。不过你只是练武肯定不行,以后还得入学深究,不然终其一生都只是个莽夫,像我痛恨贼寇,励志杀进盗匪,就拜进了营丘的正心武堂,有上官大夫教授法学道理。今次出门历练也是为了领悟法家之道,或许有一天也能参悟圣贤思想,手持天罡二十四法令也说不定。若是小兄弟有兴趣,不如我给你写一封推荐书信,让你去见上官大夫。以你的资质,想必日后一定有所建树。”
陆铭正愁没有门路,顿时喜道:“还请引荐。”
严书解开剑匣,原来里面还有笔墨纸砚。他也不顾忌四周围观的人,取笔磨砚,写下了一封推荐书信。他写字行云流水,就像他的人和剑法,十分磊落。等写完书信,他用火漆封存,交给陆铭道:“我出门游历,不方便回去,免得上官大夫说我贪懒,恕我不能相送了。”
陆铭再次谢过。
严书对陆铭十分欣赏,觉得八岁的小童也能有这种气度和谈吐十分难得,他还想拉陆铭去喝酒,说过了今夜就要离开洛家集市去更远的南方了。他自从离开营丘才十天,因为赶路很急,到了半夜才抵达洛家集市,没想到就碰见几个泼皮在耍狠。
至于喝酒,陆铭婉拒了,因为樊雷还在等自己,不方便闹得很晚。
当下二人就此告别了。临走的时候,严书祝福陆铭等见到了上官大夫一定要报他的名字,因为正心武堂每天都有人去求艺,人流众多,陆铭一个小孩童可能会被人忽视。
耽搁片刻,等陆铭回到樊雷等人身边的时候,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樊雷顿时怪罪道:“一两件熊皮罢了,你又何必去追?今日遇到个贵人相助,否则你被人杀了找谁说理去?”陆铭其实并不惧怕那三人,他的‘亦真亦幻’剑还没用呢。
第二日,众人把熊皮抬到集市上贩卖,昨日街道上残留的血迹还在,似乎没人清理。等到了正午才有两个老者擦干了街道上的血迹。因为快入冬了,天气寒冷,所以熊皮这等货物很好出手,到了傍晚的时候就只剩下三张狐狸皮了。这三张皮因为剥下来的时候割破了些口子,不值钱,樊雷就三个铜板给了一个农妇。
一切打点妥当,樊雷看向陆铭道:“虽然有那贵人的书信,可营丘毕竟离这儿遥远,以你的脚程怕是二十天才能抵达,不如先和我们回赵家庄,等来年开春暖和了,你再启程。”陆铭心系薛灵双,摇了摇头:“我一人足矣。”
樊雷拗不过陆铭,又在洛家集市多住了一晚,希望陆铭能跟他回去。不过陆铭并不是孩童,最后还是凭着死缠烂打劝住了樊雷,说他们出来采买粮食十分重要,不要为了自己耽搁了行程。樊雷无奈,只能任由陆铭独自离开。第二天,陆铭先陪着樊雷等人去买粮食,然后目送他们离开了。
临行前,樊雷给了陆铭二十枚铜钱。赵家庄本来就平穷,为了对付妖怪更是倾尽了所有,陆铭本来不打算要他们的钱财的,可自己也是一文不名,最后只拿了十文。
然后就提着剑,往营丘二去。
…………
三日之后。
满是杂草的山道上。
营丘在洛家集市的东北方向,地势偏高,但有一条大河从营丘经过。陆铭打听了路线,先要往南走,等遇见了河流再顺着河岸一直朝北。他在林中走了三日,愈发觉得这里十分空旷,冬季的冷风吹在袖口里面,让他忍不住哆嗦了几下。
没了内功,不仅走路很累,而且更怕冷了。
第四日晌午,忽然听见了马蹄声从背后传来,陆铭连忙转头望去,见一个身穿锁子甲的人趴在马背上,一颠一颠的走了过来。这人身边挂着酒葫芦,似乎喝醉了。陆铭看见马儿,不由得心中羡慕:“若是有一匹马,我也能边走边睡了。”转过头,继续赶路。
没一会儿,那骑马的走近了,忽然“咦”了一声:“你……是那日在洛家集市上的小童?”听声音是个女子。陆铭惊讶的转过头,发现果真是个女子,她之前穿着锁子甲让人以为是个男剑客。那女子约莫三十多岁,扎着观巾,脸蛋十分干净,并不像一般的江湖人士。她开口就是酒气,眼中也都是好奇:“大冬天的,你一个小童怎么在这里赶路?不怕被野兽吃了?”
陆铭好奇道:“你是谁?”
“我?”
那女子忽然笑了,指着自己道:“一个醉鬼,你没看出来?”她伸手拨了马缰,和陆铭一起慢慢走。陆铭无语道:“一个女人,竟然在半路上喝得酩酊大醉!”
那女子噗呲一声:“哎,如今的小童,倒是有点‘先生’的风采了。”
陆铭听她挤兑自己,更加无语。
那女子靠在马背上,一双眼睛就盯着陆铭,两人的速度是一样的。走了片刻,她忽然开口道:“那日在洛家集市,你是不是被一个法家弟子给救了?”陆铭点头道:“确实。”那女子又问道:“那法家弟子是不是让你也加入法家?”陆铭也点头道:“没错。”
“不妥,不妥……”
那女子忽然连连摇头:“他法家的弟子太过严谨,为人正直却少了圆滑,还有那什么天罡二十四法令,都是些让人不爽的东西。你一个小童去那种地方,不出三日就要烦死了,每日听那什么上官大夫说教,悟不得什么大道理。”
陆铭听她贬低严书,心想严书那样有什么不好?不解道:“严书为人正直,没有什么不妥吧?若不是他行侠仗义,那些盗匪岂不是更加猖狂。”
那女子道:“以你的剑术,那几个盗匪本来就不是你的对手。”
陆铭本来听她贬低法家,以为她有些见解,没想到只是一些抱怨。他失去了耐心,摇头道:“我自有辨别,不需要你来替我做主。”那女子愣了片刻,忽然笑道:“那……就不耽误你赶路了,都到三树口。”她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并没有加速前进,仍旧是慢悠悠的走着,和陆铭的速度一模一样。前面有三棵并排的杨柳树,正巧堵在路口。那女子策马绕过去,继续和陆铭并肩而行。
又走片刻,她忽然把酒壶递了过来:“喝不喝?”
“不喝。”
“冬日赶路,喝点酒不仅暖和,也有力气。”
陆铭看向她的马背,心想自己身子小,若是能坐在她后面那块地方应该可行,正要开口,那女子却连连摇头:“想和我一起骑马?嗯,不妥,不妥,那样就更耽误你赶路了。”
陆铭:“…………”心想这人一定很小气,骑马当然更快,又怎么会耽误自己赶路?
那女子又把酒壶递过来:“当真不喝?”
“…………”
陆铭接过酒壶,仰头喝了一大口。但入口竟然全是苦涩,胃中翻涌,几乎把肝和肠都吐了出来。他觉得喉咙烧的疼痛,双目也变得酸涩,但这感觉只持续了片刻,等睁开双眼,竟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草丛里。再看日头,已经到了正午。他心中顿时一阵古怪:“我晕倒了?那人给我喝了什么鬼东西?”站起身往四处看去,顿时愣住了。这里分明是他昨夜睡着的地方,这树洞还是他亲手挖开的。
难道之前的赶路只是一场梦?
陆铭有点不可置信,走到河岸边上,发现这里确实是昨夜睡觉的地方。也就是说,他今天并没有赶路,而是睡过头了。至于半路遇到的什么怪异的女子,应该也是做梦。
他匆匆的吃了点干粮,往大路上走去。当时离开洛家集市的时候只买了十天口粮,他一直省着吃,想尽快赶往营丘去拜见上官大夫。如今耽搁半日,他也加快了脚程。只是走着走着,陆铭忽然觉得有些熟悉,似乎他来过这里,一样的道路和景色。他心中古怪,但也没在意,可再走片刻,忽然见路口上其整整的立着三株杨树,顿时止住了脚步。
“……三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