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朱瞻基带着孙若微和听风卫众人走出诏狱。
孙若微紧跟在朱瞻基身后,目光不时瞥向被抬着的聂兴。她几次想上前查看,都被朱瞻基的眼神制止。
“别急,”朱瞻基压低声音,“先回听风卫再说。”
一行人刚走出诏狱大门,忽见一队锦衣卫拦在路前。
为首的正是赵王朱高燧,他身着飞鱼服,腰间配着绣春?,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大侄子这是要去哪儿啊?诏狱重犯,岂能说带走就带走?”
朱瞻基略微无奈,没想到刚应付完金豆子,这铜豌豆又来了。
他只好再次亮出金令牌,面带虚假微笑说道。
“三叔,侄儿奉皇命提审要犯,还请行个方便。”
朱高燧眯起眼睛,盯着那金令牌看了半晌,忽然笑道:“既然是父皇的意思,那自然无妨。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孙若微身上:“这位姑娘看着眼生啊,不知是哪家的千金?”
孙若微心头一紧,下意识往朱瞻基身后躲了躲。
朱瞻基不动声色地挡在孙若微身前:“这是听风卫新招的百户,姓孙。”
“哦?”朱高燧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竟然任用女子当差,那你听风卫还真是人才济济啊,改日三叔定要去见识一下。”
“随时欢迎。”朱瞻基拱手道,“若无他事,侄儿就先告退了。”
朱高燧侧身让开道路,目送朱瞻基一行人离去。
待他们走远,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转身对身旁的锦衣卫千户低声道。
“去查查那个姓孙的女子,我要知道她的底细。”
说完,他转身走向诏狱深处。
诏狱最底层的一间密室内,朱高煦正暴躁地来回踱步。
他见朱高燧进来,猛地停下脚步,急忙招手说道:“老三,你来得正好!那小畜生……”
“嘘,二哥慎言。”
朱高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身后的锦衣卫千户守在门外。厚重的铁门关闭后,他才压低声音道:“小心隔墙有耳。”
虽说这是密室,但诏狱才多大啊。他们说话只要声音稍微大一点,隔壁的人将耳朵贴在墙上肯定能听得见。再说,虽然他统领锦衣卫,但是锦衣卫终究是天子亲军。
锦衣卫内有很多密探,有事都不需要经过他,全都是直接给朱棣递密折的。
他们要是在这里大声嚷嚷,他敢保证,到了晚上,哦不,中午他们说的一字一句就会都出现在老爷子的御案上。
密室四壁点着几盏昏暗的油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
朱高煦将刚才发生过的事情,全部给朱高燧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他气的一拳砸在墙壁上,怒气冲冲的低声骂道。
“那小畜生竟敢栽赃于我!那些要犯跟我绝无瓜葛!”
“二哥,这事确实蹊跷得很。”
朱高燧慢条斯理地坐下,抬眼望着朱高煦意味深长的问道。
“不过,那些刺客当真不是你的人?”
“放屁!”
朱高煦听到这话,犹如炸毛的猫,对着朱高燧怒目圆睁义正言辞的说道。
“我朱高煦行事,何须遮遮掩掩?若真要刺杀老头子,我直接带兵杀进乾清宫便是!”
其实,他是做贼心虚,这种事只能做,但不能认。打死都不能认,认了就完蛋了。
朱高燧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但很快掩饰过去:“那这'煦'字烙印...”
朱高煦想到这事,便忍不住气的发狂。
他咬牙切齿的说道:“定是那小畜生搞的鬼!他不知什么时候给那要犯身上烙下烙印,然后嫁祸于我!”
朱高燧若有所思地摩挲著下巴:“二哥,你说老头子这是什么意思?让那小子组建听风卫,又给他金令牌……”
朱高煦不屑地挥手:“哼!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你掌管锦衣卫北镇抚司这么多年,又岂是他那区区几百人的听风卫能比的?”
朱高燧倒了杯茶推过去:“二哥不可大意,之前那小子特意在锦衣卫挑了三百精锐去听风卫,可不像是小打小闹啊。”
朱高煦闻言,突然大笑了起来。
“老三你越活越回去了!连那小子都怕!你知道老爷子原本是想做什么吗?他原本是想找一些没卵子的阉货组建一个东厂,结果还没弄起来就被那小子给要了过去。就这样,也把你吓成这样?”
朱高燧脸色微沉,虽然朱高煦说的轻巧,但他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而且这是朱棣指定让朱瞻基做的,他也不好干涉,只好随机应变了。
随后,他脸上很快又堆起笑容。
“二哥说的是,不过……老头子近来对那小子可是宠得很啊。不仅让他掌管听风卫,又给金令牌,还赏赐了不少金银财宝,甚至连朝鲜进贡的美人都赏赐给了他。”
“什么?!”
朱高煦听到这话,猛地站起,怒不可遏的说道。
“老头子这是疯了嘛?!干脆把整个天下都赏给他得了!”
朱棣给了朱瞻基这么赏赐,那外人看着就会知道朱瞻基圣眷正浓,简在帝心,地位稳固。而朱瞻基地位稳固,那朱高炽的太子之位就也稳固。而有了这种信号,满朝文武的心就会渐渐朝向太子一党。
在这种情况下,那他还争个毛的太子位置啊。
朱高燧压低声音说道。
“二哥消消气,这事我特意让人查了一下。那小子因为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两本道家的武功秘籍,说是能强身健体,年年益寿,讨了老爷子欢心,所以才得了这些赏赐。”
朱高煦闻言,瞪大了双眼,咬牙切齿了好一会,然后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谄媚小人!不得好死!”
他费尽千辛万苦,跟着老爷子上战场杀敌,又搞了那么多阴谋诡计,这才捞了一些军权。哪里知道,朱瞻基只是哄哄老头子开心,竟然就得了听风卫,金令牌,还有藩属国进贡的美人秀女。
这真是人比人,要气死人。
朱高燧见状,连忙劝说道。
“二哥也别太生气,我听说那两本武功是真的有点用处,老爷子每天都在练,精神头还真好了不少。”
朱高煦闻言,微微一愣,然后不禁皱着眉头说道。
“能不能想办法把那个搞出来?”
朱高燧摇摇头说道。
“很难,老爷子每天都书不离手,几乎没有机会。不过……”
朱高煦紧皱眉头问道。
“不过什么?”
朱高燧笑了笑说道。
“不过,老大那里到也有这两本书。”
朱高煦闻言,倒也知道朱高燧的意思,不禁沉吟道。
“嗯……老爷子那里的难弄到,但老大那里倒是简单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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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燧听到这话,心头一喜,连忙说道。
“那这事就拜托二哥出马了。”
朱高煦毫不在意的说道。
“好,包在我身上。”
另一边,听风卫驻地,朱瞻基命人将聂兴安置在一间干净的厢房,又找来大夫为他们诊治。
孙若微站在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聂兴,眼中含泪:“他……会没事的吧?”
朱瞻基站在孙若微身后,轻声安慰道:“放心,大多数都是皮外伤,养些时日就好。”
此时,孙若微转过身,突然跪在朱瞻基面前。
“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朱瞻基见状,上前扶起孙若微笑道。
“你这是做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以后你是我的人,而我说过的话也会帮你做到。”
孙若微咬著嘴唇,低声道:“我……我没想到大人真的会信守承诺。”
朱瞻基失笑:“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可信?”
他走到窗前,背对着孙若微:“其实我理解你们。靖难之役死了太多人,你们有怨气很正常,但复仇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孙若微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大人说要求……皇上赦免靖难遗孤是真的吗?”
朱瞻基转身,认真地看着孙若微:“那是自然。不过需要时间。现在朝中局势复杂,贸然提出赦免,只会适得其反,只能慢慢来。”
他走到孙若微面前,轻声道:“给我一年时间,一年之内,我必设法让皇上赦免所有靖难遗孤。”
孙若微抬头望着朱瞻基的眼睛,那双眸子清澈而坚定,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
她轻声说道。
“我……我相信大人。”
朱瞻基望着孙若微的俏脸,笑了笑说道。
“别总叫大人了,私下叫我瞻基就好,我叫你若微。”
孙若微连忙摇头。
“这……不合规矩。”
“在听风卫,我就是规矩。”
朱瞻基眨了眨眼。
“对了,明日我带你去见你妹妹。”
孙若微眼睛一亮说道。
“真的?”
朱瞻基笑道。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朱瞻基就带着孙若微入了宫。
他依旧穿着飞鱼服,孙若微也还穿着锦衣卫常服。
朱瞻基先是将孙若微放在了自己寝宫,然后转身去乾清宫给朱棣请安。
朱瞻基踏入乾清宫时,朱棣正在大殿内踉踉跄跄的练习凌波微步。
朱瞻基见状,在一旁躬身行礼。
“孙儿给爷爷请安。”
朱棣一边慢慢熟悉凌波微步走法,一边对朱瞻基说道。
“听说你昨个把诏狱里的刺客都提走呢?”
朱瞻基闻言,不慌不忙的说道。
“不错,爷爷,孙儿想亲自审问一些事情。”
这时,朱棣终于停了下来。
他转头望着朱瞻基,略带微笑的问道。
“哦,那案子查的怎么样呢?”
朱瞻基微微一笑说道。
“案子已经查的差不多了,这事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二叔搞的鬼。孙儿,使了个法子,在那些刺客身上弄了个‘煦’字烙印,结果二叔当场就不打自招,气急败坏的亲口说,我从来都没让他们在胸口印过这种东西。”
“这还不说明,二叔事前就认识这些刺客。但为了不冤枉了二叔,待会我还会再去听风卫,亲自审问那些要犯,争取把他们的口供拿到手,免得诋毁了二叔的清白。”
朱棣听到这些话,忍不住也笑了起来。虽然朱瞻基口口声声说别冤枉了朱高煦,但字里行间分明是已经认定朱高煦是幕后主使了。
他捋了捋胡须,笑着说道:“老二那个莽夫,有时候也是蠢的可以。”
朱瞻基见状,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这正是他要的效果,若是他直接用‘煦’烙印来诬陷金豆子,那反而会引起朱棣的怀疑,大概率也不会相信。可他反其道而行,直接坦白之后,这样朱棣还真就信了。
朱棣盯着朱瞻基看了一会,忽然话锋一转。
“听说你收了那个女子,做了听风卫的百户?”
朱瞻基闻言,轻点点头说道。
“上次听过爷爷教诲,说不要被美色所误之后,我就将她带在了身边,准备好好调教一番。”
“呵呵……”
朱棣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朱瞻基见状,便知道朱棣肯定是误会了。
随即他就开口解释道。
“她之前听从二叔的指示,与我在听雨轩喝酒,中途准备用八宝转心壶中毒酒来毒死我。但她总算是良心未泯,在我准备快要喝的时候,开口阻止了我。她的性子野惯了,要是不好好管教一下,以后还不知道会闯出什么祸来。”
朱棣听到这话,脸色沉了下来。
他可以容忍朱高煦胡闹,但指使别人给宝贝孙子下毒,这倒是犯了他心中的逆鳞。
朱高煦就算是去给朱高炽这个太子爷下毒,朱棣心里都不会有这么生气,但给朱瞻基下毒,那就是不行。更别说,在他学了《长春功》等武功之后,心里对朱瞻基那是越发看重,心里的天平早就彻底倾向了朱瞻基。
朱棣转过身去,背对着朱瞻基。
他沉默了一会后,脸色极其难看。右手握紧了又松开,反复重复了几次后,心里则在细数朱高煦的罪责。
“与靖难遗孤有勾结,豢养死士,刺王杀驾,企图毒害太孙,老二啊老二,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啊……”
过了一会,朱棣将这些心思全部压下,然后露出微笑对朱瞻基说道。
“好了,不说了,现在时候差不多了,咱们还是先练功吧。”
朱瞻基点点头应道。
“是,爷爷。”
随后两人就对着窗外开始了修炼内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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