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退租？”
曹国公府，李景隆闲来无事躺在榻上抖著腿，来福突然闯了进来。
李景隆坐起身来，皱着眉头看向来福，“好端端的怎么要退租？”
“小的也不知道，是账房赵先生让小的来找少爷的...”来福瑟缩著身子小声道。
李景隆想了想，开口道，“赵先生怎么说？”
来福不敢耽搁，连忙开口道：“赵先生说，先前租咱们玄武大街两间铺面的租户想要退租，这会儿正在府内账房等着呢...”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李景隆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本来想着偷得浮生半日闲，这还没半日呢就有事儿找上门来，真郁闷。
来福在前面领路，不多时李景隆便到了账房。
账房先生赵发看到李景隆，连忙迎了上来：“少爷，这位是穆掌柜，他想要退租玄武大街的两间铺面......”
李景隆点点头，示意赵发引荐这个所谓穆掌柜。
赵发侧开身子，露出身后一个高大的人影，李景隆一看吓了一跳。
浅褐色皮肤，高颧骨高鼻梁，棕红色头发，这不是外国佬吗？啥情况？
“穆掌柜，这位是我们家少爷，国公府的小公爷！”
“小公爷您好！在下卡维·穆拉德，是一个胡商！”穆掌柜行了个标准的躬身拱手礼。
“你...你好......”李景隆瞠目结舌看着眼前这个外国佬，穆掌柜似乎习惯了别人的惊讶态度，轻轻甩了甩自己略带波浪的卷发。
“小公爷一定很好奇为何在下的相貌与汉人不太一样吧？”
李景隆愣愣地点了点头，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是这样的，在下的父亲是色目人，是波斯，也就是汉人口中的回回玉石商人，前朝时期在下的父亲一直在波斯和中原地区往来，在下母亲是汉族女子，因此在下自幼通晓波斯语以及汉语。”穆掌柜滔滔不绝，流利的汉语从他口中说出，没有一点口齿不清的情况，好像他是个纯正的汉人。
李景隆这才反应过来，合著这是混血儿啊！
不过元朝时期，确实有不少色目人在中原地区活跃，当时蒙元甚至还排出了四等人。
即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南人这四个等级。
所谓汉人指华北汉人，即原金朝辖下汉人，南人则是南宋遗民，二者都是汉人，但后者的地位还要更低一些。
而色目人则是这穆掌柜的父亲这种蒙古人与汉人以外的其他民族甚至其他国家。
其中包括了后世的维吾尔族，藏族，以及阿拉伯人等，后世的阿拉伯人便是穆掌柜口中的波斯人，也称回回，就是我们所熟知的伊朗。
元朝时期色目人在中原大地走动，甚至还有在元庭当官的，因此也有不少色目人娶了汉人女子，这个穆掌柜的父亲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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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直到大明建立，依旧有一些色目人继续在大明境内从事贸易活动，老朱痛恨蒙元贵族的同时，对色目人也没有太多好感，毕竟他的核心宗旨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从老朱虽然赏赐了不少蒙元女子给一众淮西将士，但却明确规定爵位只能由纯正汉人子嗣继承一点上就可以看出。
只是大明立朝不过十余载，北方的蒙元余孽还没清理完，老朱暂时还腾不出手来收拾这些色目人，故而对色目人一直保持不管不顾的态度。
当然色目人也都知道如今中原是老朱的大明说了算，因此大多都夹着尾巴做人，更有甚者已经回乡去了。
想通了这一点，李景隆正了正神色，拱手道：“原来穆掌柜竟有如此奇特的家世渊源，失敬失敬！”
“小公爷谬赞了，在下只是一介胡商，哪里来的家世渊源...”穆掌柜客气道。
李景隆伸手指了指账房内桌椅，笑着道：“穆掌柜不如坐下说话？”
“小公爷请先落坐！”
“嗯！”李景隆点点头，率先坐在主位上，穆掌柜也紧跟着坐在李景隆下首位置。
李景隆打发来福去沏茶，又让赵发也跟着坐下，这才看向穆掌柜。
“穆掌柜，我听下人说你这次来是来退租的，那两间店面不合你用？”
穆掌柜闻言连忙摆手示意不是那个意思，“小公爷说笑了，贵府租给在下的店面都是玄武大街一顶一的好位置，怎么会不合用？”
“那是什么情况？”李景隆皱了皱眉，虽说李家家大业大，这波斯人不愿意租自己也可以租给其他人，但总归要问个明白不是？
“哎...”穆掌柜叹了口气，“小公爷可知道在下是做什么生意的？”
“玉石？”李景隆试探性问了一句，毕竟方才这波斯人说了他爹是玉石商人，子承父业很正常。
“小公爷真是慧眼如炬，一眼便看出在下的营生行当。”穆掌柜先是拍了一下李景隆的马屁，随后继续道，“因为家族原因，在下与波斯那边断了联系，没了家族那边的玉石支持，在下在玄武大街的店铺无力支撑下去，只得关门大吉，没办法才来跟小公爷商量退租之事。”
“原来是这样......”李景隆沉吟半晌，“那穆掌柜接下来有何打算？”
穆掌柜苦笑一声，“在下打算过几日启程回波斯，先与家族联系，若能再找到玉石资源，再寻机会回来。”
李景隆摸著下巴思索起来，突然心中一动，问道：“穆掌柜，若我所记不错，波斯应该不止盛产玉石，还有马匹骆驼、香料药材等不少珍稀之物，何必执著于玉石一道呢？”
李景隆对波斯特产娓娓道来，听得穆掌柜眼睛一亮，但随之也生出了一个疑问，“小公爷，看您这样子，感觉您对波斯比在下还熟悉呢？”
李景隆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我平日里喜欢看一些异域志和海外见闻之类的杂书，看到过关于回回的记载。”
穆掌柜点点头，心中思索一番后起身行礼，“多谢小公爷指点迷津！”
李景隆点点头，“不过恕我多嘴问一句，穆掌柜家族是出了什么变故吗？”
穆掌柜脸皮抖动一下，似乎有些难堪，李景隆见状，连忙道：“是我失礼了！”
谁知对方却是摆了摆手，“无妨，其实这是在下的家丑，本来有心回避，但既然小公爷问起，那在下给小公爷解释一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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