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又在濮阳城头等了整整一夜，城外西凉军营中的大火已经早已熄灭。

他在等待那场大水，只要水淹了西凉军营，他便从城头跃下为那些枉死的百姓陪葬。

然而，天光渐渐放白，城外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终究还是失败了么？那夏侯惇和曹仁，还有麾下的一万兵士，恐怕都已凶多吉少……

荀彧只觉浑身的力气被瞬间抽干，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绝望如潮水般将他淹没，可在这无尽的绝望之中，竟又隐隐夹杂着一丝丝解脱之感。

身后的亲卫见状，赶忙为他取来羹汤。荀彧双目无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对亲卫的举动毫无反应。

亲卫无奈，只得强行将羹汤喂到他嘴边。羹汤洒在荀彧的长须和衣衫上，往日里仪表非凡的文士，此刻看起来狼狈不堪。

不过，这几口羹汤到底还是让他恢复了些许气力。

荀彧有气无力地说道：“去请主公夫人前来。” 亲卫领命匆匆离去。

亲卫刚走，城外便来了一支西凉军。马超一马当先，来到城下，对着城头高声喊道：“请荀军师出来搭话！”

荀彧由一名兵士搀扶著，缓缓来到城墙垛口。

马超看到荀彧，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开口说道：“荀军师，可识得此二人？”

言罢，大手一挥，身后的兵士抬出两人，一人被绳索绑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另一人躺在担架之上，浑身缠满绷带，只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荀彧强打精神，抬眼望去。被绑之人正是曹仁，而担架上的那人，虽看不清面容，但多半便是夏侯惇了。

曹仁心中满是愤懑。他本依照计划，顺利混入了西凉军营，正一路小心翼翼地偷偷记下营帐的布置。

可谁能想到，张辽的兵士竟带着百姓，直接横穿大营，还告知众人，所有百姓都要前往临近濮阳的卫国城安置。

曹仁一听，瞬间傻眼，无奈之下，只能跟着百姓前往卫国城，打算找机会脱身。

可到了卫国城之后，所有百姓都被逐一排查。他麾下暗藏兵器的兵士，一个接一个被揪了出来。

不少兵士见势不妙，想要反抗，却立时被镇压。

曹仁见状，赶忙偷偷丢掉兵器，企图蒙混过关。

然而，他却忘了，寻常百姓哪有他这般伟岸壮硕的身材。

果不其然，他直接被张辽揪了出来。不等他开口辩解，便被五花大绑。

随后，那些贪生怕死的兵士和百姓纷纷指认，他就这样，还没来得及施展任何计划，便稀里糊涂地当了俘虏。

更可恨的是，自己被俘也就算了，偏偏好死不死的西凉军为他放了一把火诱出了夏侯惇。

当他见到夏侯惇的时候，这位平日里不苟言笑、在主公麾下号称第一悍将的汉子，已然成了血人，把臂更是不见踪影，至今昏迷不醒。

荀彧此前心中已隐隐猜到这般结果，但此刻真真切切地看到被俘的二人，才感受到心如死灰的滋味。

他强自镇定，问道：“将军意欲何为？”

马超朗声道：“本将军已打探清楚，如今城中可战之兵不足一万，且多是老弱残兵和将士家眷。荀军师乃我大汉名士，城中兵士也都是我大汉子民，故而奉劝先生，莫要再做最后的垂死抵抗，为城中之人谋一条活路！”

荀彧怎会不知其中的利害关系，但他一身文人风骨，怎可轻易屈身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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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真要让城中之兵和自己一同陪葬么？自己孤身一人倒也罢了，可主公家眷，除了长子曹昂，皆在此处。

小公子曹植更是只有两岁，难道要剥夺他们父子相见的希望么？

荀彧正彷徨无计之时，卞夫人已经来到城头。

卞夫人出身歌姬，即便已为人齂，却依旧美艳动人，而且是胆识与智慧兼具的奇女子。

曹操对她宠爱有加，荀彧对她也是颇为敬重。

卞夫人听兵士介绍了大致情况后，走到荀彧身旁，柔声说道：“先生，开城吧，活着才有机会，孟德不会怪你的。”

荀彧长叹一声，无力地传令：“开城投降！”

另一方面，收服了范县的韩风，稍作整顿后，便率军兵进聊城。

至于劝降夏侯渊和李典，他根本懒得费那个口舌。

大军抵达聊城之后，却见城门洞开，城墙之上既无旌旗飘扬，也不见守军的身影。

韩风心中一阵狐疑，暗自思忖：空城计？

为谨慎起见，他派出千余兵士进城探查。

不多时，斥候来报，城中守军已于昨夜弃城而逃。待兵士将城中探查完毕，确定没有异常后，韩风方才率军入城。

看来是曹操已得知范县城破的消息，害怕被各个击破，便召回了聊城守军。

大军在聊城休整一夜，韩风再次率军直逼东阿。

然而，到了东阿城下，眼前的景象竟与聊城如出一辙，城门洞开，不见守军的踪迹，只有一些百姓在街上走动。

其余将领皆是满脸轻松，心想这曹操被人吹得神乎其神，没想到竟是如此无胆之人，未战先逃！

韩风与紧锁双眉的郭嘉对视一眼，二人虽未言语噷流，却心领神会：其中有诈！

曹操，自然绝非那等未战先逃的怯懦之辈，他行事向来果敢，胸中谋略万千。

只是当下，曹军已然深陷绝境，困守孤城，若按常规打法，根本无力扭转乾坤、改变战局。

于是，他决定兵行险招，赌上一把。他赌的，正是西凉新主年少轻狂，犯那骄兵必败的大忌。

从惯性思维来看，西凉军一路势如破竹，所到之处，城池纷纷沦陷。

聊城更是在他授意之下，城门大开，毫无设防，如同待宰羔羊，拱手相送。

那韩风即便少年老成，生性谨慎，在进入聊城时有所警惕，派人仔细探查后才敢入城。

可到了东阿，还会如此？城中百姓近在眼前，街市房舍清晰可见，对于这位尚未及冠、急于建功立业的少年将军而言，怎会忍住不先行入城，以此彰显自己的赫赫战功？

曹操心中盘算，只要韩风率先进城，便立刻断其后路，不计任何代价将此人擒下。

如此一来，便有了与西凉军谈判的筹码，濮阳之围也能借此得以解决。

此刻，敌军已兵临城下，即便曹操心如磐石枭雄心性，可面对这般生死攸关的局面，心底还是难免泛起一丝紧张。

他屏气敛息，静静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终于，城外传来一声清脆、轻快的声音：“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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