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安排是大姨定好的，在山庄里泡温泉。

向雅秋迫不及待地让沈言伦带她去拿外星人笔记本，大姨和陈心然就先去了温泉区。

温热的白烟悬浮在空中久聚不散，但也没有浮躁之感，反而觉得全身轻飘。这里的确是让人放松的地方。

大姨选着心怡的温泉池，陈心然跟在后面时不时扯浴袍胸口处，鲜少在户外穿泳衣，虽然泳衣很保守，但还是感觉到不自在。

“心然，红酒泉有软化角质和润肤作用，我们先去泡这个怎么样？”

“好。”

温泉水隔开身体与外部空气接触，驱赶夜里的低温，又不像滚烫的水般燥热，这样的温热刚刚好，不多也不少。

空气里很安静，只有微风拂过的声音，一向话唠的大姨自然不会让这样的气氛持续，只见她开口，话里当然离不开沈言伦，“言伦平时待你如何，没有欺负你吧？”

沈言伦对她用欺负这个词已经不足以表明，他恨不得把她握在手里直接捏碎，碎末从他手中一点点的落下，直到完全不见。

只不过这些不适合与大姨说，她只能说着与心里想法完全不同的话，“没有，他没有欺负我。”

“你别看言伦他冷漠，对什么事情都冷冷淡淡，但我看得出他是爱你的，他看你的每个眼神里都透着温柔。这样的他我从未见过，我一直以为温柔这个词和他沾不上边，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大姨脸上多出几分欣慰，然后越想脸上的高兴又加深了些。

这样的会错意，陈心然光听着就有些喘不上气来了。

沈言伦爱她和天方夜谭又有什么差别？就算没有爸爸在，她也不会是沈言伦的菜。她吸入一大口缺失的氧气，不确定地回了句，“应该……是吧。”

大姨暗想，小姑娘对沈言伦是一副老鼠见到猫，害怕的模样，刚刚的语气里又是那么的不确定，想必沈言伦平时没少欺负她。

沈言伦这家伙就是不懂得如何表达爱，不过她也能理解，从他爸爸离世起，他爱的感官就已经退化了。

心疼的痛感流入了大姨的心里，她叹了口气，声音略微下沉，“言伦其实是个可怜的孩子，我姐姐走后，他在我姐姐的病房足足守了一个星期，谁劝都不听，就那么呆滞地坐着，眼里的空洞我现在想起来，心都是揪着的痛。”

说到这里，大姨眼里生起雾水，一层厚厚的雾阻隔了她的视线，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他爸爸走的时候，可能是他人生最绝望的时候，一个月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一句话，整个人就跟废人一样，连生活都不能自理。不过还好，后来慢慢地恢复过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他妈妈交代。”

沈言伦和陈心然的经历有所同，又有所不同，两人都是渴望亲情的孩子，同时冷着，却做不到相互取暖。相对于她，沈言伦可能更不幸，拥有过的幸福同时失去，比未曾拥有过更痛苦。

这一刻，陈心然似乎还有那么一点心疼起他来，也许这就叫作同病相怜，我更懂你吧。

大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没有看到陈心然脸上的异样，“心然，你说时间如果能倒回该有多好，如果我姐姐的病能早点发现，不拖到癌症晚期，姐姐现在还能活得好好的，如果没有出现陈杰这个人，我姐夫也不会发生意外。”

大姨脸上一半是在明亮处，一半在阴影处，她一低头，全部陷在了阴暗里。

时间确实是个无情的东西，它让一切好像完整拥有，却又像没有存在过，她想抓住的东西，只剩下手掌上慢慢模糊的触感。

沉重的叹息，再抬头时，看到陈心然正看着自己，她的眼神有些惊讶，又有些呆滞，“心然，你怎么了？是我说的话吓到你了吗？”

在她身旁的人没有任何反应，还是那么呆呆地看着自己。大姨被她的神情吓到，轻拍了一下她，连叫了几声她的名字。

如被鬼魅附体的陈心然，这才有了反应，她抓住大姨的手臂，边晃边问着；“大姨你说的陈杰是哪个陈杰？”

她的情绪过于激动，好像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她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大姨定定地看着她，并不懂得她如此激动的原因，“大盛貌业的陈杰，只可惜那人躺在医院，不然……”

大盛貌业四个字阻挡了外界的声音，陈心然听到耳里在嗡嗡作响，就如耳鸣时的声音一直持续着。

这个世界同名同姓的人确实很多，但开同一家公司又同名的人，就有指向性了。现在她终于明白沈言伦恨自己的原因，是因为爸爸害死了他的爸爸。

多么震撼的答案。爸爸亲手摧毁了沈言伦最后的亲情，如果换做是她，她应该比沈言伦更恨自己吧。

大姨和陈心然在温泉里泡了两个小时，也不见沈言伦和向雅秋过来，但这也在大姨的意料之中，想都不用想，这两人一定是在游戏里拼杀。

当推开半掩着的房门时，向雅秋激动的声音从屋内传过来，“中路草丛里有人，王昭君在那里埋伏。”

一个小孩性子未定，嘴里念的说的都是游戏，一个老大不少的人，陪着孩子疯玩，大姨揉了揉太阳穴，脑袋极痛。

大姨走到房间客厅，对着向雅秋严厉地说：“向雅秋，马上快高三就没有一点紧迫感吗？整天就知道打游戏。你老师可跟我说了，你这次月考成绩又退步了。”

向雅秋正以一种极其舒服的姿势窝在单人秋千上，听到她妈妈的声音，后背不由地立直，“都已经出来放松了，还要管我学习哦。”

“我不管你，谁管你，还指望你那个成天见不到面的爸爸管你吗？”

向雅秋缴械投降，“好了，快打完了。”

“你就只知道……”

向雅秋从秋千上一跃而起，边按着手机边走到陈心然身边，“嫂嫂，你会玩这款游戏吗？要不你陪哥哥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