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被强力胶粘住，她始终保持一个姿势坐着，二十分钟里，一寸都没有挪动过。人无力的时候，思绪总会莫名地飞远，陈心然此时找不到思绪的落脚点，任其远去。
白瓷杯里温水早已凉到冰手，陈心然端起杯子，仅将嘴唇染湿的水量，全身凉的透彻。
包里的手机响到第五声，陈心然才有反应，手伸进包里摸了半天，总算拿到。
屏幕上，是雅秋两个字。
向雅秋的声音很急，还带着哭腔，“嫂嫂，你在哪里？你能来我学校一趟吗？你快来……”
陈心然听到的话，哽咽和含糊参半，以至于向雅秋表述的意思，她没有完全听明白，只能先安抚向雅秋，让她把学校定位发给她。
走得十分匆忙，没付款的事都给忘了，被店员拦下的时候，内心的窘迫形成了白色的瀑布，绵绵不断。
学校环境十分贵族化，沿路都是树，每条路的树木品种大不相同，陈心然现在所经过的地方就是一大片樱花树，但是已过了花季，只剩下树枝，四周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花，有些正繁花盛开，有些含苞待放。欧式风格的教学楼，就被偌大的花草地包围着，似一座豪华的皇家花园。
按照向雅秋发来的定位，找寻着她所在的位置，陈心然的方向感在这时迷茫起来，靠着问人和运气，在学校兜转了近半个小时，才找到向雅秋。
教师办公室里，一群大人围着向雅秋一个小姑娘发火，各种指责，话说得格外难听，两个老师模样的人在其中调和，可制止不了家长的愤怒。
陈心然进去时，看到这一幕被吓傻了。
向雅秋干净的脸庞上有着数不尽的悲伤，她低着头，一滴滚热在光线下晶莹透亮。
一只米黄色的拉布拉多缩卷在向雅秋的身后，耳朵和尾巴全部耷拉下来，浑身抖得厉害，样子很是可怜。
陈心然一眼认出，地上的小可怜就是果冻，一个月没见，小家伙长大了不少。
“雅秋。”陈心然轻喊了声，但声音立马被沸沸扬扬的人声音浪淹没了。
不得不用上好几分的力气喊她。
向雅秋抬头，满是眼泪地看向陈心然，用哭腔的声音说着：“嫂嫂，你可算来了。”说完，哭得更厉害。
陈心然赶紧过去，轻抚她的头，以示安慰。再抬眼时，凶神恶煞的家长的矛头就指向陈心然。
一个大块头的男人直接怒视着陈心然，他双手叉腰，神态很似大猩猩，“向雅秋的家长对吧？你今天不给我们一个好的处理办法，你就别想走出学校大门。”
陈心然面上僵硬，她还没弄明白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只能先安抚他，毕竟他们人多，她仅一人，寡不敌众，“这位家长，你先冷静点。有什么事，我们慢慢说。”
她一开口，就如同打开对方情绪的开关，男人比之前更激动，男人稍一抬手，陈心然感觉下一秒就会落在她脸上，“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我家燕燕被那挨千刀的畜生咬了那么长一条口子，你让我怎么冷静？”
男人指着果冻，恨不得下一刻就把它送进狗肉馆。
陈心然终于明白，这一场闹剧是果冻咬了那个叫燕燕的小姑娘。只是在听到畜生这个称呼时，陈心然的心很不舒服。
陈心然微倾下身子，问向雅秋，“果冻为什么咬她？”
向雅秋攥紧陈心然的手，声音依旧哽咽，“是李燕把果冻双手双脚绑起来欺负它，果冻因为自卫，迫不得已才咬了她。”
话刚落下，一个气鼓鼓的女声传了过来，“你血口喷人，明明那条狗太凶，见人就咬。”
“李燕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向雅秋的手攥得更紧。
大块头男人的面色顿时凶狠异常，整张脸都被怒气所占据，“那畜生咬了人，你还有理了是不是？”
向雅秋腿一软，向左边一靠，倒在陈心然身上。
陈心然将她扶好，去看向雅秋时眸里带过几许心疼，她在向雅秋耳边小声说：“站稳，我们气势不能输。”
气氛一度紧张。
陈心然不想让大家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生横眉怒目，“果冻咬人，是我们没有看管好，是我们不对，我向你们道歉。”
鞠躬的弧度呈九十度，万分诚意的角度。
可惜，男人的眼神不好，看不到她的诚意，“道歉有什么用，要是得到狂犬病，病死率近乎百分之百，我们家燕燕的命你赔得起吗？”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陈心然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这种场合真不是她这种小透明能掌控的，“燕燕的所有医药费全部由我们承担，你看行不行？”
男人沉着脸，声音相当紧绷，“我稀罕你那么点臭钱吗？”
一旁戴着眼镜的少妇再也憋不住了，“少和她废话，如果你今天不给我们一个满意的解决方案，就算把这个学校翻过来，我也要你们付出代价。”
少妇的声音尖得令人头皮发麻。
她傲娇地抬头，好心提醒老师，“袁老师，燕燕的叔叔和校长可是多年的好友，如果你这件事处理不好，你这个主任的位子可就不好说了。”
袁老师面色凝重，马上劝和，“燕燕妈妈，凡事好商量。”
少妇嘴角一撇，“这事没好商量的，我只要让我满意的答复。”
袁老师上前，扯住陈心然，像是拽着救命稻草一样，“向雅秋的嫂嫂，学校宿舍不准养狗，你们也是知道的，如今狗咬到燕燕，你们总有个说法是不是？”
陈心然已语塞，赔医药费不行，赔礼道歉不接受，让她能怎么办？难不成让果冻咬向雅秋一次，算二人扯平，也没这个道理。
袁老师着急了，“向雅秋的嫂嫂，你倒是说话啊。”
气氛到了这里，在场的眼神都聚集在陈心然身上，仿佛今天不给个满意的答复，她就会横尸在这里。
“我……”陈心然承接着所有人的目光，心里跳动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