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裂痕-背叛(1 / 1)

回忆的画面渐渐变得模糊,素秋的心口突然一阵刺痛。

她睁开眼,月光依旧清冷,但她的思绪却无法从那段不堪的往事中抽离。

……

回忆。

六载光阴流转,顾淮安已从当年那个青涩的助教,蜕变成文学院最年轻的教授。他的学术著作在书架上排成一列烫金书脊,像一道崭新的城墙,将过往的岁月隔绝在外。

端倪初现时,是在一个梅雨缠绵的黄昏。素秋整理书房时,从他常穿的灰呢大衣口袋里摸出一张音乐会门票——两张连座,却只剩下一张孤零零的票根。

后来,这样的痕迹越来越多:衬衫领口蹭到的口红印,手机里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书房抽屉里多出的珍珠耳环……

最明显的是他眼中渐浓的疏离。每当素秋谈起学院里的旧事,他的目光就会飘向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

暮色渐沉,素秋揭开砂锅盖,鸡汤的雾气蒙上她的金丝眼镜。

她摘下眼镜擦拭,镜片沾著几粒油星—-像极了他衬衫领口那些洗不净的斑痕。

校园梧桐沙沙,她提着保温桶走过林荫道。青石板上的树影斑驳,恍惚间化作他送的那条桑蚕丝披肩的水墨裂痕。

拐角处笑声传来,她脚步一顿,翡翠镯子滑到腕骨,凉意渗透进肌肤。

办公室门缝漏出一线光。

是苏瑶。

她的针织裙裹着年轻躯体,足尖勾著高跟鞋轻轻一点,鞋尖便在空中划出挑衅的弧度。

猩红指甲缓缓划过《诗经译注》的扉页——那是素秋去年送给顾淮安的生日礼物,亲手题写的"愿如梁上燕"字迹未干时,他曾在下方补了句"岁岁常相见"。

"秋秋?"顾淮安碰倒钢笔,墨汁在判决书上洇开,与他当年求婚时打翻的红酒如出一辙。

"苏瑶的课题需要指导,她刚好来噷材料……"他声音黏着,像熬过头的糖浆。

素秋的目光落在苏瑶搭在他椅背的手上——无名指的位置,正压着他们婚礼照片的一角。

"师母好。"苏瑶梨涡盛蜜,却用指甲抠了抠扉页上"秋"字的最后一笔,仿佛要把它从纸上剜下来。

保温桶被接过时,顾淮安的指尖在她掌心短暂停留,那温度陌生得刺骨。"下周学术周,"他声音放得很轻,"院里安排我带苏瑶去杭州调研。"

素秋缓缓抽回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在金属提手上刮出细锐的声响。她抬眼看向窗外,雨丝正斜斜地打在玻璃上:"几号回来?"

"周四...或者周五。"他答得很快,像背诵准备好的台词。

她转身前瞥见办公桌:

苏瑶的爱心便当盒,压着他们结婚周年买的钢笔。

走廊灯闪烁,她的脚步声与琴房飘来的《梦婚》重重叠叠。

回到家,冷透的汤浇进花盆。

顾淮安最爱的君子兰抖了抖,溺死在浓白的汤汁里。

窗外的雨下得更急了,昨夜熨烫的衬衫在阳台上摇晃,水珠一颗颗坠在那些未干的泪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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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铃响时,素秋正擦拭那对龙凤青花碗。

指尖抚过碗沿冰裂纹,恍惚又看见去年冬至——他捧著这碗喝雪里蕻汤,眉梢沾著热气,说"一辈子都喝不够"。

"又和苏瑶一起?"她望着雨帘,玻璃映出自己嘴角凝固的弧度。

电话那头传来虚伪的解释,她挂断后才发现,指甲在掌心刻下四道月牙——恰如婚戒上那排碎钻的排列。

夜色幕沉时,她轻轻摩挲著镯上裂纹。

这道伤痕去年在齂亲墓前摔出时,还只是意外;如今看来,倒像命运早早刻下的谶语。

书架上的《诗经》突然坠落,翻开的《氓》篇里:

那张泛黄的借书签从书页间滑出半边,像一片被遗忘的秋叶。他当年用新墨描补她褪色的'秋'字时,窗外的梧桐正沙沙作响。如今看来,墨迹比誓言更持久。

***

公寓门铃响了三声。

——这是文学院分给顾淮安的午休公寓,离他任教的教室不过五分钟路程。素秋向来不常来,钥匙至今还收在玄关的抽屉里,和过期的门禁卡叠在一起。

门内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拖鞋啪嗒啪嗒,踩得比素秋记忆里更雀跃。

门开了,苏瑶穿着一条丝质吊带睡裙,长发披散,脸上还带着慵懒的笑意。

她看到素秋,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林老师?您怎么来了?”

素秋站在门口,指尖轻轻搭在门框上。

苏瑶的吊带睡裙在晨光中泛着丝绸的光泽,刺得她眼睫微颤。原来——

这就是顾淮安说的"需要特殊照顾的腿伤学生"——此刻那双修长的腿正慵懒地交叠著,在晨光里白得晃眼。

“我来取淮安的换洗衣物。”素秋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厨房飘来米香。顾淮安握著勺子的手顿了顿,白粥在锅里咕嘟出一个气泡,啪地破了。

“秋秋。”他转身时,围裙上沾著的水渍在阳光下洇开一片浅痕,“下次...可以提前发消息。”

素秋的视线扫过料理台上并排的两只咖啡杯——这不是他们家的款式。她的目光掠过他泛红的耳尖,落在灶台边的两副碗筷上。青瓷碗沿还沾著半粒糯米,像句未说完的话。

“伤好些了?”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在问今天的天气。

苏瑶怔了怔,吊带从肩头滑下半寸:“好很多了,多亏顾教授照顾...”

素秋的嘴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她走进卧室,衣柜里他的衬衫整齐地挂著,第三颗纽扣上缠着一根栗色长发。

窗外有麻雀落在电线上,叽喳声撕开一室寂静。

素秋取出衣物时,翡翠镯子在腕间转了个圈,凉意渗进脉搏。

“要带红枣粥吗?”顾淮安站在门口,阴影投在她整理箱子的手上,“你...最近气色不好。”

素秋的动作没有停顿。她合上箱盖时,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课题组后天去杭州,你记得带胃药。”

走廊里,苏瑶的笑声银铃般荡过来。

电梯门关闭的刹那,素秋松开紧握的左手。掌心里从顾淮安衣服拽下的纽扣,正深深嵌进她的血肉。

玉镯在腕间转了个圈,裂纹将电梯里的倒影劈成两半:一半是现在的她,一半是从前那个相信永远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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