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打翻的蜂蜜罐,将文创园浸泡在琥珀色的光晕里。
素秋一头乌发用木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白皙的脸颊边,透出几分慵懒与妩媚。她跟在陆沉身后,沿着回廊慢慢走着。一路上,她忍不住和陆沉分享这里曾经的模样:“以前这里有个小池塘,夏天的时候满是荷花,我和小鹿小时候还偷偷去摘过荷叶呢。”
陆沉走在她身旁,十指相扣,微微低头,专注地听着素秋的诉说,偶尔低笑几声,回应着她的回忆。
素秋的亚麻裙摆轻轻扫过青石板的缝隙,老槐树遒劲的枝干突然闯入视野。二十年过去,这棵曾被纺织厂女工系满许愿绸的古树,如今披着十万片新叶,在晚风中簌簌作响。树冠漏下的碎金,正巧缀在她锁骨处的翡翠吊坠上,晃得陆沉喉结微动。
斜刺里突然传来中气十足的招呼:"陆工!陆工!又在给林老师开小灶啊?"园林局陈局长握著规划图大步流星走来,安全帽上还沾著木屑,"你看看这数据!"他激动地抖著报表,"文创园试运营三个月,带火周边八个村落的手工艺,光是锔瓷工坊就解决四十七人就业!"
素秋本能要抽回手,却被陆沉攥住指尖按在树干上。他面不改色地侧身挡住局长视线,拇指却在她掌心暧昧画圈:“是林老师教得好。她常说老物件里睡着匠人的魂,得捧著真心去请。”
陈局长疑惑地皱起眉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你们俩在嘀咕什么呢?”
陆沉镇定自若,笑着看向陈局长:“没什么,陈局长,我正和素秋说这次景观墙设计的灵感来源呢。”
素秋微微红了脸,轻轻咳嗽一声,试图掩饰尴尬:“是啊,陈局长,就是一点关于老物件的感悟。”
陈局长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哦,说到这个,我想起昨天省厅领导来看过,对咱们这次的设计赞不绝口,说这是产教融合的典范!”
陆沉谦虚地笑了笑:“多亏了大家一起努力,才能有这样的成果。”
陈局长拍著大腿感慨:“难怪你非要把纺织机零件嵌进景观墙!这创意,绝了!”
话没说完,三个穿靛蓝扎染围裙的姑娘嬉笑着跑来。为首的往陆沉怀里塞了包槐花酥,红著脸偷瞄素秋:"阿沉哥你尝尝!这是周工非要我们按古法做,熬坏三锅糖浆呢!"
陆沉掰开酥饼的动作行云流水,糖丝在暮色里拉出金线:"尝尝,用传统的的吊浆法熬的。"他不由分说将酥饼喂到她唇边,指尖蹭过下唇时留下灼人的温度,"甜不甜?"
素秋被齁得咳嗽,眼角泛著水光去摸手帕。陆沉却就着她咬过的位置咬下一口,喉结滚动着俯身耳语:"没你当年偷塞我课桌的麦嵞糖甜。"
素秋眼尾轻挑,丢给他一个"颠倒黑白"的眼神。陆沉低笑,指腹摩挲过玉镯内壁的刻痕——那深浅不一的纹路里,藏着她当年偷偷夹在他课本里的糖纸折痕。
陈局长战术性后仰,眼镜片上倒映着远处改造中的缫丝车间。数控激光正将女工们的旧照片蚀刻在玻璃幕墙上,夕阳穿过那些笑颜,恰巧为相贴的两人镀上金边。
"年轻真好啊......"他摸著下巴嘀咕,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掏出手机,"对了,纺织博物馆的策展人想采访林老师,说是要还原当年女工们传唱的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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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秋怔怔望着玻璃幕墙。某个光斑跳动的瞬间,她仿佛看见母亲年轻时的身影抱着年幼的她轻轻哼唱着:[纺织娘,纺月光,纺得星辰落满窗]。
远处传来周行的呼喊声:‘’陈局!陈局!你们在那边干嘛呢!?赶紧过来,带您去参观参观刚挖出来的五十年代织布机零件,在3号仓发现了!"
陈局长眼镜滑到鼻尖:"这都能找到,来来来,马上来…..‘’
人群散尽,清风徐来。
‘’为什么想要保留纺织厂的旧设备?阿沉哥?‘’她故意喊道,背对陆沉,指尖掐住槐叶,缓步前行。她颈间的翡翠突然泛起暖意,恍若那些沉睡在零件里的匠魂,正透过百年光阴轻抚传承的血脉。
陆沉低笑一声,将沾著陈皮普洱清香的掌心贴在她后颈,保温杯外壁的冷凝水顺着脊柱滑进腰窝:"因为某人在作文里写过——"他模仿她当年的语气,「齿轮与织梭的锈迹里,睡着临川姑娘们的青春」。"
‘’吃醋啦?我的林老师‘’陆沉低低笑道。
‘’小心苔藓。"他虚扶她腰肢的手掌温度透过真丝衬衫,"当年你在这里摔过一跤。"
素秋的珍珠凉鞋陷入松软腐殖土,指腹抚过树瘤时突然顿住——经年的青苔簌簌剥落,露出少年人用美工?刻的稚拙字迹——"陆沉一定要娶林素秋","娶"字还错刻成了"取",被后来的?痕慌张地补上一撇。
"这是…"她倏然回头,发梢扫过身后人的喉结。
陆沉握着她的手按在凹凸的刻痕上:"那年翻墙给你送退烧药,被看门犬追了三条街。"掌心温度透过树皮传来,"躲在这里刻字时,槐花落满了校服口袋。"
素秋望着遒劲枝干上蜿蜒的裂痕,那些曾经能钻过两个少年的树洞,如今连她的手腕都探不进去了。十7岁的夏风裹着槐香突然穿越时空,她仿佛看见白衬衫少年蹲在月光里,刻完最后一笔时,把飘进衣领的花瓣抖落在习题册上。
"错别字先生。"她故意用指腹刮过那个补丁般的"娶"字,"当年要是被教导主任发现…"
未尽的话被突然抵上树干的脊背截断。陆沉撑在她耳侧,指节蹭掉她鼻尖沾的槐花绒:"现在发现也不晚。"他垂眸望着那道随呼吸起伏的翡翠吊坠,"林老师准备怎么罚我?"
一片槐花落在她翕动的睫毛上。陆沉低头吹气的瞬间,她闻到他唇间残留的陈皮普洱,微苦的茶香里缠着几缕佛手柑的清甜。
花绒轻飘飘坠向锁骨处的翡翠吊坠,却被他用齿尖劫走。素秋后腰抵住遒劲的树干,去年深秋的枯叶在足底发出细碎的呜咽。
纠缠的树影里,陆沉屈膝抵住她晃动的凉鞋,带着薄茧的拇指霸道的抵住素秋下巴,舌尖撬开口齿,三十八度的风掀起素秋的苎麻裙摆。她攥皱了他亚麻衬衫的后背,听见年迈的槐树在风中发出悠长的叹息,震落细碎的白花。
池水突然荡漾,映出头顶交错的老槐树枝,月牙正?卡在当年刻痕的[娶]字缺口,像枚迟到的婚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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