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安如许眉眼间的凉意散了,惊春因她多变的态度生出了警惕之心。
可转念又觉得她定是受刺激,才会如此反复无常,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不是说要送桃花酥吗?怎的还不动身?”安如许随意瞥她一眼。
惊春立刻低眉顺眼地应了,忙笑道:“好,奴婢这就与云舒一道去,正好也有个伴,路上也能多些热闹。”话虽说得恭敬,却是另藏算计——既然她信不过自己,那便拉上云舒好了。
反正云舒是个木讷好摆弄的,届时随意寻个借口将她支开,也省得多费唇舌。
安如许还是如从前那般好说话得很,“那便去吧。”
今日医馆格外忙碌,熙攘的人群将堂前挤得水泄不通。
惊春自知去的不是时候,却也不死心,多次搬出大夫人的头衔,并未受到特殊待遇。
这足以让她在心里将安如许骂上千遍万遍。
云舒在一旁说不上话,反正她也不会听自己的,乖乖当起了摆设,免得触了霉头。
“我等奉了大夫人之命,前来探望大公子,你们怎么这般刁难?”惊春咬著牙,声音虽柔,却因故意拔高而显得刺耳,惹得旁人纷纷侧目。
她刻意彰显“大夫人”的威风,这无端的张扬也让人愈发厌恶。
黎深的随从褚枫快步走出,眉头微皱,目光里带着三分冷意:“大公子早已立下规矩,看诊时不得轻扰。难不成在你眼里,大夫人的探望竟能压过性命攸关的大事?”
在惊春心里,医馆这些人不过都是贱命罢了,有何可大惊小怪的。
可话却不能由她嘴里说出来,转眸间眼中多了些许无奈:“大夫人的性子你不是不知晓,若是我未能将这桃花酥送出去,只怕……”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留给人无尽遐想。
“把东西给我。”褚枫冷面伸手。
惊春面上一喜,“多谢褚大哥。”她眸光穿过竹帘的缝隙,朝那一道身着花白色的身影看去。
一旁的药童伸手一拦,面无表情道:“两位姐姐请回。”
惊春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什么东西!
桃花酥送出去后,她心中暗自得意。
毕竟就算是安如许本人来了,未必能比她有用。
心情颇好地回到黎府,可一踏入栖云轩,却察觉气氛隐隐不对。
惊春迎上前,笑意盈盈地禀报:“奴婢幸不辱命,已将桃花酥亲手送与姑爷了。”
安如许叹了口气,神色古怪:“我知道。”她微微顿了一下,“我一向看重你的机灵能干,可你却不可因此恃宠而骄,更不能在外横行无忌,尤其是在医馆那等人命关天的地方。”
惊春先是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她被人告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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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担心大夫人一番心意落了空,才稍显急切了些,实乃无心之过,还请少夫人明鉴。”
安如许露出为难之色:“你平日性子是莽撞了些,可今日医馆的人竟一同来告状,已将这事闹到我面前。我若不管不问,大公子日后岂不是为难?你让我如何替你开脱?”
惊春听得这话,神情有几分不解,目光不由得细细打量起安如许,试图从那张脸上找出些许端倪。
“奴婢一心只为夫人分忧,却不想行事鲁莽,思虑不周。若因此让夫人失了颜面,确实是奴婢的不是。奴婢甘愿受罚,只求夫人莫要因奴婢这点小错烦心。”惊春以退为进。
一番话滴水不漏,句句打在软处,倒是个会说话的。
若安如许因此罚重了,反倒显得她这个主子不近人情;可要是罚轻了,又不好向医馆的伙计们交代。
云舒看着安如许,担心她耳根软,像往常那般被惊春三言两语糊弄过去。
“你能这样想,自然是最好不过。”安如许迟疑了一瞬,眉心微蹙,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语气轻飘飘地落下,“那便拖下去打十大板吧。”
话音刚落,云舒和惊春皆是一愣,几乎同时抬头看向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安如许却依旧是一副为难又不忍的模样,叹了口气,慢慢转过身,背对着她们,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些许无奈:“拖下去吧。”
惊春听得这话,心头猛然一跳,冷汗直冒,却强自镇定,却仍安慰自己这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断不至真打。
第一板子落下,惊春脸色惨白,连忙挣扎道:“夫人,奴婢知错了,求夫人饶过这一次,奴婢以后再不敢了——”
可安如许只是垂着眼,像是没听见似的,懒懒道:“规矩就是规矩。”
第二板子落下时,惊春咬牙不吭声,到了第三板,她额角冷汗涔涔,第五板,她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痛得手脚发颤,却偏偏咬著牙不敢求饶,生怕被人看了笑话……
惊春被抬走后,云舒这才回过神来。
她抬眼望向安如许,只见她神色悠然,捻起一颗?枣缓缓咀嚼,仿佛方才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可云舒心中却乱得很,像是被千丝万缕的蛛丝缠住,理不清头绪,甩不开困惑。
“大夫人平日最是疼惜惊春姐姐,今日怎会如此反常?”她下意识问出口的话,说完她便后悔了。
细细一想,大公子向来严谨,今日之事怕是早已传入他耳中。
大夫人与姑爷关系本就如履薄冰,眼下又被惊春这一闹,岂不是火上浇油?大夫人动怒,实在不奇怪。
“反常吗?”安如许漫不经心地反问,指尖捻起枣核,随手放入小碟,唇角含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她微微偏头,看了云舒一眼,语气不紧不慢:“你是我从娘家带出来的,按理说,该有几分傲气才对,怎的处处被惊春压一头?”
云舒听得云山雾罩,往日里,大夫人对她最多的评价不过是“胆小怕事,做事不够爽利”。
云舒攥紧衣角,神色微滞,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安如许垂眸把玩着枣核,语气透著漫不经心的温和:“今日我罚了她,她心里定然憋着气。你与她同住一屋,这些时日,怕是要受不少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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