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如许也不遮掩,当着褚枫的面便将药丸敲碎,白瓷碟中药粉散开,隐隐透著苦涩药香。
她信手拈起一本不知从何处翻出的《药理杂记》,一边凑近辨香,一边执笔书写,眉眼间尽是漫不经心的从容。
褚枫看得诧异,忍不住低声道:“大夫人对大公子竟无半分信任?”
她那样痴缠的人,居然有一天会质疑大公子的用意。
安如许连眼皮都未抬,只专注于手中的药粉。
约莫三刻钟后,她才将药物成分大致区分出来。
与昨日黎深所言相差无几,皆是些中成药,几乎无甚害处。
可药性温和归温和,终究是三分毒性,他竟让自己整整服用了三年……
她眸色微沉,思绪晦暗不明,随即挥了挥手,语气懒散:“你回吧,药我会吃的。”
褚枫站在原地未动。
安如许的行为总叫人捉摸不透,可黎深噷代的是“亲眼看她吞服”,他若这么回去,少不得一顿训斥。
察觉到他的迟疑,安如许终于抬眸,语调慵懒:“怎么,还不走?就不怕我再给你添几条罪名?”
识时务者为俊杰,褚枫哪里还敢迟疑,脚步一抬,麻利地退出门槛。
才刚跨过月洞门,便见一道身影拦在前头。
是惊春。
她低垂著头,神色间透著几分小心翼翼,似是蓄谋已久,又似是临时起意。
褚枫眸光一冷,心里已然明了她的打算,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直接绕开她,大步而去。
“褚大哥~”
娇滴滴的声音婉转拖长,带着几分故作天真的缠绵。
褚枫感觉被触了霉头,沉着脸呵斥道:“让开!”
惊春娇柔的笑意一滞,随即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褚大哥,我还没说话呢,你怎地如此??”
褚枫却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迈步继续前行。
惊春咬了咬唇,不甘心地快步追上,裙摆掠过花丛,惊得蜜蜂四散而飞。
“褚大哥,我想着学些药理,你看能不能让我去医馆帮工?我保证乖乖听话,绝不惹事。”她语气恳切,眼神澄澈无辜,全然一个求师学艺的良善女子。
若非对她底细门儿清,褚枫或许真要信了她的邪。
他冷冷瞥她一眼,言辞间毫不留情:“你不是在夫人跟前当值么?哪来的闲心去医馆?莫不是大夫人要赶你走?”
惊春脸色一僵,眼底瞬间浮出一抹慌乱,旋即掩饰得滴水不漏,低低笑道:“云清姐姐来了,我也轻省许多。你知道的,我这人闲不住,想着多学点东西。”
褚枫不为所动,语气干脆利落:“收收你的心思,医馆可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别呀——”惊春急了,伸手便去拽他的衣袖,语调柔媚撒娇,“你就留我几日呗,若是觉得不行,再赶我走不迟。”
她这姿态带着三分娇态、三分执拗,还有四分不容拒绝的黏人劲儿。
褚枫指尖微动,险些想甩开她,但最终只是皱眉避开,心里却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小禾。
这股子不依不饶的劲儿,竟和小禾有几分相似。
呸呸呸!哪里相似了?
小禾明明顺眼得多,惊春只是个蹦跶得欢的苍蝇罢了。
褚枫在心里将两人划分界限。
可转念一想,倒是可以让这两人过过招,尝尝棋逢对手的挫败感,兴许两天便都老实了。
他侧眸看她:“医馆的活计可不比你想的轻巧,忙起来手脚不停,你怕是一日都撑不住。”
惊春见他语气松动,笑意瞬间漾开:“试试不就知道了?”
褚枫睨她一眼,冷不丁地补上一刀:“医馆里可没你这等闲人,担水抬药的活计缺不得人,你也就这一副娇贵身子,能耐何在?”
惊春心绪被他几句话挑得高低起伏,方才还是欣喜,这会儿却憋了一口气,偏偏面上还得笑着:“褚大哥,若我当真撑不住,日后再不烦你。”
“记住,在医馆不许你靠近大公子,更不许除病人外的女子接近大公子。”
褚枫丢下一句话,便扬长而去。
惊春怔愣片刻,旋即恍然,心底暗暗得意——安如许大抵以为她没了依仗,活不下去?她偏要活得风生水起,借着医馆的便利,与大公子近水楼台。
只是,她得意得太早了。
褚枫压根没给她安排什么好活计,日日里不是晒药材,就是抬重物,辛苦劳累不说,一天下来,腰酸背痛,连喘口气的空隙都无,更遑论去设法接近大公子。
莫说接近,就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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