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陈皮来说,抒情是不可能的。
就比如现在,明明是一句让人安心的话,可他那副慵懒的模样,看得人牙痒痒。
只是黎簇仔细想想,确实,如果四阿公温柔了那还是四阿公吗?
换做知晓一切的他,只会觉得陈皮可能被汪家掉包了。
吃过晚饭,陈皮如往常一般熟练的收拾桌上的碗筷去灶房里洗洗涮涮,而黎簇,则被他赶去床上先歇下了。
陈皮说的话不假。
他确实是陈皮一把屎一把尿的养大的。
虽然中途齐淮生伸出援手,但大多数时刻都是陈皮帮他解决的。
身体里是个成年人,起初他是羞耻的,后来日子长了被照顾久了,脸皮也厚了,后面就习惯了。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陈皮对他可太有心了。
在奇奇怪怪的想法中,黎簇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陈皮和黎簇都罕见的睡了个懒觉。
临近午时一刻,官姐带着人来了。
陈皮给黎簇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擦了脸,抹了香香,又用了一把草木灰让黎簇漱了口,这才将收拾干净的黎簇送到官姐手里。
“你们先到客栈,我随后就到。”
官姐不敢催陈皮,只提醒一句,“行,你别误了时辰。”
陈皮不耐烦的点着头,不知道在翻找什么。
黎簇跟着官姐走了。
官姐和二当家约的客栈,处于长沙城里的外城,那是长沙城里最混乱的地方。
如果将长沙城的繁华分为三个区,那么就可以分为核心区、繁华区、贫困区。
核心区是长沙城的现任布防官左谦之居住的地方,而繁华区里囊括的范围就大得多,多是些富有财气的大家族,城东的吴家、城中的红家、城西霍家和解家、城南的李家,就连齐淮生的堂口,也在里头。
至于最外围的贫困区,那就简单多了。
多是些从外地来的逃难人,亦或者是街头乞讨缺胳膊少腿的乞儿,但更多的,还是生活在长沙城里艰难度日的底层人民。
别看官姐这么些年在长沙城里混迹,可实际上,翠玉轩的位置也就在繁华区和贫困区的交界处而已。
当然,这可比一直生存在贫困区的黎簇和陈皮两个人好多了。
毕竟日子最难熬的时候,两人也是险些连饭都吃不上。
要不是靠着齐淮生时不时的接济,早在陈皮捡到黎簇的第一年,说不定黎簇就冻死了。
客栈离的不远。
官姐带着黎簇走进去,伙计就有眼力见的来招呼了。
“官姐,您吃点儿什么?”
官姐看看黎簇,摸摸他的脑袋,“一碟辣椒炒肉、一碟小炒黄牛肉、一碗鸡蛋羹、一碟糖油粑粑,再盛点米饭过来。”
对外的时候,官姐很多时候都是没有笑容的。
官姐一张脸本就沧桑,板起脸时更显威严刻薄。
她经历过许多,早年丧夫,中年丧子,颠沛流离之后来到了长沙,她在长沙摸爬打滚的建立翠玉轩,这其中的艰难,不足与外人道。
但黎簇却由衷的敬佩她,敬佩在这乱世中能够艰难存活的每一个女性。
在现代?会都还无法免除歧视女性的时候,在更加封建的时代,她们正在遭受迫害时,已经有人从乱世里跳了出来,并且勇敢的往上攀爬,即便,她爬的并不体面。
黎簇四处看着,很快,门外迎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来人一身纯白的白色长衫,唇红齿白,眉目如画,明明今日的天阴云密布,可这人从外头走进来时,却好似在身上镀了一层银光。
是二月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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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黎簇的目光就被二月红身侧的另一道身影吸引。
那是一个穿着青色立襟旗袍,气质温婉的女人。她及腰的头发束在脑后,眸中带着些许的怯懦,静静地跟在二月红的身边。
想必,那就是传说中的丫头。
二月红的夫人,陈皮的师娘。
听闻,陈皮的师娘是陈皮此生最重要的人……
能在长沙城里开客栈,都是极有眼色的。
二月红在长沙城里是有名的名角儿,他一走进来,就有人认出了他。
“红少爷,您吃点儿什么?”
许是黎簇的目光太过炙热,二月红朝着他的方向看一眼,随即又收回目光。
他带着丫头在桌前坐下,“照着隔壁桌的菜色,来一桌。”
“好嘞,红少爷您稍等。”
黎簇收回眼神,目光落在官姐身上。
此时,官姐也正从二月红那处收回目光。
“黎簇,你先吃些垫垫肚子。”
官姐将米饭放在黎簇面前,伸手给他夹了好几块黄牛肉。
黎簇也不推脱,“谢谢干娘。”
今儿个他就是个引蛇出洞的工具人,这会儿不吃,等下打起来,他可就没得吃了。
傻子才推呢。
二月红的目光落在人群中一个伙计身上,眸光微闪。
一碟里脊肉上了桌。
黎簇往嘴里扒拉米粒儿的手一顿,他看向眼前这个上菜的人。
发灰的白内衬,蓝色的马褂,这熟悉的装扮不是陈皮又是谁?
注意到黎簇的眼神,陈皮将里脊肉往黎簇面前推了推,“您的里脊肉。”
别说,陈皮这客客气气的,扮小厮还挺像样。
送完菜,陈皮又走了。
黎簇夹了一筷子里脊肉,汤汁浓郁,猪肉滑嫩,带了一丝番茄的酸,味道确实不错。
这一桌子菜,就坐了官姐和黎簇两个人。
白胖子和一堆打手,都在官姐身后站着。
约莫午时三刻左右。
他们要等的人也终于来了。
那人走进客栈,身后就跟了两个人。
他在官姐对面坐下,一眼便看见了黎簇。
他眼神落在黎簇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著,露出满意的笑容来:“官姐,你早这样不就好了?”
“只是可惜了翠儿,啧啧,惨呐~”
那黏腻的眼神,让黎簇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那惺惺作态的模样,更是让黎簇几近作呕。
真是变态。
“二当家,您要的我给您送过来了,今日奴家在此处略备薄酒,备了一桌席面,还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奴家这一次。”
“既准备了席面,还不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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