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皮不怕死,也不怕累,这世上没有任何能够让他恐惧的人或者事。
从前日子艰难时,他希望陈阿婆能过得好,所以他练就了一手百发百中的九爪钩,只为替陈阿婆减轻家中的负担,可是上天并不善待他,他七岁那年的冬天,阿婆冻死了。
这世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或许是觉得无趣,或许是觉得日子需要一个奔头,所以他将黎簇抱回了家。
养孩子很难,而且需要养的精细。
被二月红收为徒弟后,红老爷去世后,他听从二月红的安排接手了红家地底下的生意。陈皮也是从那一刻才知道,原来红府,并非是简单的戏班子,红家世世代代家中都是土夫子,而戏子的身份,也是用来掩护他们土夫子的身份。
而张启山接手长沙城布防官的位置不久,为了能够最快接管长沙城中的势力,就收服了长沙城最为厉害的土夫子大家族,正式成立了九门,
而九门又分为上三门、平三门、下三门。
上三门是以张启山为首势力最鼎盛的三家,主事人分别是:张启山、二月红、半截李。他们负责明面上的势力,多是属于土夫子中的老扛把子。
平三门则是势力中等的土夫子,是些年轻气盛的年轻人,分别是以吴家、李家、黑背老六为首。
至于下三门,主要是经商的:分别是霍家三娘、齐家淮生、解家九爷。
这九大势力瓜分了长沙城中最具有价值的几个盘口,以及土地,乃至长江周围的生意来往。
地下的生意常年见不得光,陈皮常年奔走于地下之中,他师出二月红,身法、手法都是一等一的好,每次从墓穴中出来,总是能带着手底下的人赚的盆满钵满,名声打响的同时,也免不得遭人记恨。
而陈皮平生最恨的也是那种本事不如人还暗中下黑手的人,被陈皮抓到,又怎么能讨得了好?
可偏偏总有人觉得,陈皮年纪小好欺负,便得寸进?以辈分压人,起初陈皮还念著二月红的面子多加忍让,可是到了后来,有不长眼的人将主意打到了黎簇身上,陈皮为了以绝后患,只能杀人灭口。
一次、两次、次数多了,陈皮也就习惯了。
可是陈皮这样的习惯在长沙城那些毫不知情的人眼中看来,就是心狠手辣,甚至是极不人道的。
总有人说他手段太过狠毒,因着一点不合便要灭门绝户。
陈皮本就是个不耐烦的性子,平日里便是二月红同一件事情念叨得多了都会觉得不耐烦,更何况长沙城里那些毫不相干的外人?
他不解释,谣言愈演愈烈,屡次传进二月红的眼里。
二月红虽然清楚陈皮的性子,但是长沙城毕竟不是他的一言堂,他上面有张启山,张启山上头还有更多数不清的人,他能救陈皮一次两次,可是却不能次次都如此幸运。
陈皮知道二月红的苦心,也略有收敛,可地下那帮子人,光是收敛却是没有用的。
——
黎簇望着陈皮。
他清楚的捕捉到陈皮眼底的恼意
他垂下眼睑:“对不起,陈皮,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没有指责陈皮的意思。
陈皮沉默片刻,冷声开口:“你也和师父一样,觉得我下手太狠不对是不是。”
虽是疑问,却被陈皮直接转为了陈述。
黎簇知道,这个时候该顺毛了。
“没有,你做事,总归是有道理的。”黎簇说到这里,抬眸直直的注视著陈皮的眼睛,“我只是不想你被师父责罚。”
“不会丢下我……”
“什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陈皮没明白。
“不、会、丢、下、我。”黎簇一字一句的重复著方才的话,他看着陈皮的眼睛,倔强又执著,“这话是你说的,可是这四年,你见了师父,见了师娘,你甚至见了张启山,却独独不肯见我。”
“陈皮,你什么意思?”
这是黎簇来到民国的第十个年头了,黎簇不懂,明明以前两人好的同睡一张床榻,而现在陈皮却对他避如蛇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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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堵了许久,好不容易才堵到陈皮,黎簇自然是要问个明白的。
陈皮向来是不喜欢解释的。
可是面对着这个自己一手拉?到的弟弟,看着眼前一如既往喜欢钻牛角尖的黎簇,他觉得还是很有必要解释一下的。
陈皮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他无奈道:“我能有什么意思?”
“你是我养大的,你什么性子我不清楚?”
“如果我从外头顶着一身伤回来,以你的性子,你多半是要去找外头的仇家的,你现在才多大?毛都没长齐的年纪,回头你被人掳了老子还得花钱给你买回来,我不躲着你走怎么办?”
怕黎簇担心是真的,怕黎簇报仇不成反被偷也是真的。
毕竟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
两年前,黎簇就是这么被他从仇家手里买回来的。
虽然后来仇家也被他灭了门,没损失什么钱财。
黎簇:“……”
瞎说什么大实话?
黎簇不服:“我打不过我能找师父,师父也能和我一起打上门!”
虽然师父也不是经常和他一起胡闹,可总能诓骗出去几次。
陈皮幽幽看他一眼:“那如果是师父打伤的呢?”
“那我就……”
“那你就什么?”
黎簇话未说尽,便被人打断。
黎簇抬眼一瞧,原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二月红已经带着丫头靠近了。
此刻,二月红正搀扶著丫头,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说啊?那你就什么?”
陈皮也靠着门框,用看好戏的眼神盯着他。
说啊?怎么不说了?
看明白陈皮眼神的黎簇:“……”
陈皮!
你大爷的!!
草率了,被坑了。
黎簇到嘴边的话机灵的拐了个弯儿,“那我就站在旁边给师父加油打气!”
“师父向来性子温柔,和蔼可亲,从来不会亲自动手。”
“师父都亲自动手了,肯定是你犯错了,对吧师娘?”黎簇将求救的地方眼神看向丫头,疯狂眨眼。
救救我!
见黎簇如此模样,丫头忍住不笑出了声。
她手被二月红牵着,穿了一身绿色的旗袍,发丝只到肩膀的长度,笑起来温柔典雅。
她?二月红相互对视一眼,眼中皆有笑意。
“你们两个呀,都这么大了还总调皮。”
“还有陈皮也是,你这四年整日往外头跑,也不知道回府看看。”
“黎簇才十岁,你又是他这世上最亲的人,他总是挂念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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