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婉玉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两天后的早上,她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才终于醒来。
伤风、感冒、重大事情的打击、路上的颠簸以及淋雨,让祝婉玉元气大伤。
这两天,苏瑾年除了按照约定回了一趟基地,并提交了《结婚申请书》、《婚前体检单》与《住屋申请单》外。
其余时间,都寸步不离的守在祝婉玉床边。
因为情况特殊,参谋长准许苏瑾年离开基地,不过在苏瑾年返回琴岛之后,吴学军就不得不率先返回了基地。
暴风雨过后的琴岛,干净的仿佛童话里的世界。
祝婉玉从病床上睁开眼睛,只见头顶挂著一瓶葡萄糖水,她视线逐渐下移,墙上的红.十.字醒目而耀眼,祝婉玉明白她这是在医院里。
祝婉玉本想活动一下手臂,却感觉身上有点沉,压的她肚子有点不舒服。
她努力地撑起一点身体,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这才发现一只修长的大手正扣在被子上面。
祝婉玉顺势看向手的主人,才发现苏瑾年趴在她床边睡着了。
即便睡着,他的一只胳膊还是环在她身上,仿佛临睡前抱着最心爱玩具的小孩。
前夜的雨太大,祝婉玉只顾著发脾气,根本没看清楚苏瑾年的长相,此刻的她,视线顺着苏瑾年额前的碎发渐渐下移。
从祝婉玉的角度,只能看到苏瑾年的侧脸。
但即便是侧脸,也和记忆中黑瘦的少年完全不同。
许是常年于暗无天日的水下作业的原因,26岁的苏瑾年皮肤冷白,轻薄的肌肤之下,甚至能隐约看到眼皮上的血管。
阳光漫过医院里褪色的窗棂,将前夜里他始终蹙成一团的眉头柔开,往日里那冷峻的线条也带了几分温柔。
苏瑾年似乎睡的很沉,唇角似乎还带着似有若无的软意。
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黑羽般的睫毛就会微微颤抖,在颧骨投下细密的阴影。
许是察觉到了某人热切的目光,苏瑾年突然眉头微皱,从睡梦中醒来,祝婉玉下意识地光速闭上眼睛,假装没醒。
就在祝婉玉好奇苏瑾年醒来之后会干嘛的时候,一只热乎乎的大手极其温柔地撩开她额前的发,紧贴着她的皮肤,扣在她额头上。
苏瑾年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看看祝婉玉还发不发烧。
不过,哪有人试体温用手掌心?
苏瑾年许是感应到了祝婉玉的心声,才发现他手放错了,于是立刻将手掌翻转。
苏瑾年的手背在祝婉玉额头放了几秒钟,许是觉得这样测量不太准,用温度计又不方便。
苏瑾年做贼一样伸头朝帘子旁的隔壁床看了看,确认对方在睡觉,他又回到祝婉玉床前。
就在祝婉玉不知道这人要干嘛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片阴影,许是感觉到了苏瑾年直勾勾盯着她的目光,她眼皮开始有些控制不住的跳动。
就在祝婉玉觉得自己马上要暴露的时候,苏瑾年突然俯下身子,将自己温热的额头印在了她的额头上。
失去意识前曾喷薄在她脖颈处的那股炙热鼻息,再一次朝她袭来,落在她鼻梁骨的右侧,像一把柔软的刷子,搔的她痒痒的。
这人该不会在她睡着的时候,经常这样帮她测量体温?
好在苏瑾年很快离开,他丝毫没察觉到祝婉玉醒了,只是在认真的帮他记录体温。
恰在这时,医生走了进来,苏瑾年抬头看向医院,急切地跟医生描述祝婉玉的情况:
“梁医生,她已经沉睡了32小时了,昨天夜里我每两小时测试一次她的体温,一夜都没再发烧。不过,她到底什么时候能醒?”
祝婉玉盯着苏瑾年的后脑勺看,他说话时头顶的发丝会微微颤抖,左侧耳朵边的肌肤也随着咬肌移动,像个仓鼠。
梁医生安静听苏瑾年说完,面色和善,笑着道:“她这不是已经醒了?”
苏瑾年顿了一下,转头看向病床上的祝婉玉。四目相对的刹那,一种跨越时光的宿命感朝两人袭来。
她带着俏皮笑容的灵动眼眸,像草地上奔跑的幼鹿般,将苏瑾年的心抓的紧紧的。
祝婉玉昏迷的这两天,苏瑾年早已将她的模样在心里刻画了千千万万遍,可在她睁开眼睛的那一瞬,苏瑾年觉得他对于祝婉玉的描画全都被推翻了。
“你醒了?感觉怎样?”
苏瑾年觉得他连指尖都在颤抖,身为潜艇艇长的他,从来不会因为任何危险情况而慌乱,相反,越是危险的时候,苏瑾年就越冷静。
可如今的他,除了努力吞咽口水缓解紧张感,只能放任身体失控。
“我还有点晕乎乎的。”
祝婉玉的嗓音还带着点沙哑,像棉花糖上点缀著彩色的糖沙。
“你现在这种感觉很正常,从长时间的昏迷中醒来是会这样,要给大脑一个适应的时间。另外,苏同志,你也不要太过于紧张,你妻子并没大碍,她单纯就是太累了,所以睡了那么久。
再多休息一天,如果没什么问题,明天一早我帮你们办理出院。”
“妻子”两个字那么陌生又那么充满诱惑力,苏瑾年喉结再次滚动,他只觉口干舌燥。
“谢谢医生。”,祝婉玉和苏瑾年异口同声。
梁医生依旧带着让人舒心的微笑,似乎在为眼前的男女感到幸福,她让护士拔掉了祝婉玉手上的针头,拿着病历本转向下一位患者。
待医生和护士离开后,房间里再一次归于平静,苏瑾年依旧站在刚才的位置,不曾挪动半步。
自从16岁那年离开沪市,苏瑾年就再没跟祝婉玉共处一室,十年的分别,他一时之间还不太适应。
他站在她床前,就那样呈军姿模样挺立,好似在上级面前认罪受罚的新兵。
祝婉玉确实是苏瑾年的上级,至少吴学军是这么认为的。
不然他高高在上的苏头儿、苏头头儿,咋会在祝婉玉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趴在她床头写上万字的检讨书?还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念给祝婉玉听?
若不是吴学军半夜起床想要替换苏瑾年,让头儿休息会儿,并亲眼看到那让他震惊一辈子的画面,他打死也不能相信!
每每想起那晚的画面,吴学军都能掉一地的鸡皮疙瘩,而这也让吴学军觉得,他务必要担负起保护苏艇长秘密一面的任务!
他要严格坚守底线,绝对不能被队友三言两语就问出来了。
因此,从琴岛归队之后的吴学军,在被队友们追着问嫂子究竟长啥样的时候,吴学军一律回答:
“嫂子可好看了!”
novel九一。com
其实除了这句话,吴学军也说不出来啥别的描述词。
“哎呀,军儿,你都说了一天可好看了,到底多好看嘛,你描述描述嫂子到底啥样子?”
这帮守在深海之下的军人们,是战士也是男人,他们有的人成了家,大多数还是大小伙子。
虽然平日里一副严肃的模样,可海岛上的生活匮乏枯燥,褪去那身军装,他们也不过是一群二十多岁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难免会好奇苏头儿的私事。
吴学军挠了挠脑袋,队友们的问题可把他难坏了,为了满足队友们的好奇心,吴学军勉强说出了几个特征:
“一个嘴巴、一个鼻子、俩眼睛,还有一对耳朵。嗷对,头发是黑的。”
...
他们就知道吴学军这个闷瓜蛋子说不出个所以然,正在大家准备摁著吴学军“强迫”他“就范”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严厉的声音:
“你们第12支队的兵怎么回事?苏艇长刚走两天,你们就开始群龙无首了?躲在寝室里打打闹闹像什么样子?今天的训练完成了吗?”
只听这声音,屋子里的几人就立刻明白来者是谁——
正是13支队的艇长卢海波,这人平时总和苏瑾年作对,在上级面前争风吃醋不说,这次看苏艇长又立下战功,他心里那叫一个难受!
而且,这几天队里传的沸沸扬扬,说苏艇长还有个未婚妻要来随军,苏瑾年马上就要结婚了。
原本,卢海波和苏瑾年都是光棍,卢海波也是最近才谈上女朋友,还因为谈对象的事情在苏瑾年面前嘚瑟了好久,苏瑾年倒没放在心上,也没想着和卢海波比个输赢。
但卢海波就爱攀比,他万万没想到苏瑾年个阴险狡诈的家伙,竟然直接跳过谈对象,要结婚了?
好在,卢海波的对象是第5舰队有名的军花冯雨晴,冯雨晴人美心善、干部家属,还是护士。有能力又有颜值,卢海波觉得苏艇长的未婚妻绝对不可能比冯雨晴好看,也不可能比他女朋友有能力!
因此,刚才听到吴学军一个劲儿地说祝婉玉“可好看了”,卢海波心里有点烦躁,这不就来找茬了。
“报告卢艇长,第12舰队全体成员因圆满完成‘银鲛巡游’甲级任务,特获7日休假,休假期间可选择性进行训练!”
徐远航严肃而认真地向卢海波汇报,苏瑾年不在的时候,徐远航这个副厅长就负责管理手下的战士们。
而尤其重要的一点,就是维护自己的战友不受委屈。
卢海波当然知道第12支队的人都在休息,他就是气不过!
见这些得了奖章的士兵聚在一起嘻嘻哈哈,又想到刚执行完任务的苏瑾年还能抱着娇妻,卢海波就觉得胸口憋得慌。
“选择性训练就能完全不练吗?你们艇长不在,你这个做副手的就得有个副手的样子!”
屋子里的士兵听到卢海波的话,赶紧起身站成一排,自觉地小跑出寝室。他们明白,要是几人再不走,恐怕徐副艇长就要继续挨卢海波的骂了。
见这些士兵都听话训练去了,卢海波心里的气才顺了一些,但想到苏瑾年,以及苏瑾年那个未能出面就掀起一波风浪的“未婚妻”,他刚下降的血压就陡然升高。
见徐远航竟然带着十几个兵朝休息站去了,卢海波暗骂了声“烂泥扶不上墙”就气鼓鼓的去扶自己家的那滩烂泥了。
而此刻远在琴岛的祝婉玉完全不知道,她还没出现,就已经在基地里出名了。
“帮我倒杯水,我渴了。”
祝婉玉见苏瑾年杵在那里跟个手办似的,有些耍小脾气道。
虽然苏瑾年比她想象的帅多了,可她的感觉中,那个能写下柔软文字的男人,现实中应该也是极其温柔的。
可眼前冷著个脸的苏瑾年,不仅不温柔,一双猎鹰似的眼睛,连看都不看她。
刚才趴在她床边睡觉时,那侧脸还带着几分柔情,可如今连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都消失不见了。
苏瑾年早就晾好了半杯温开水放在一旁,待祝婉玉说想喝水时,他就往水杯里稍微加了点热水,祝婉玉立刻抱着水杯咕嘟咕嘟喝了半杯。
喝完水,她的肚子突然叫了起来,因为躺在床上这两天一直没有吃东西,祝婉玉此刻只觉得她快饿死了。
医生有交代过苏醒之后要分段进食,而且只能喝点温热的粥类,所以待祝婉玉喝完了水,苏瑾年轻声交代:
“我去给你买粥,你在这儿等着我。”
说完,他眼神有些担心地望了她一眼,祝婉玉点了点头:
“我饿的没力气跑,况且,我来就是找你的,你在这,我为什么跑?”
祝婉玉自认为她这番话说的落落大方并且情深义重,可苏瑾年怎么听到之后脸上一点变化都没有,而且转身就跑了?
难道那些信不是苏瑾年写的?是有人代写的?
其实苏瑾年不是没有情绪变化,而是他的情绪变化太剧烈,剧烈到他害怕吓到她。
待苏瑾年大步跨出病房后,他才敢悄无声息地完全释放自己紧张的呼吸。
回想起刚才祝婉玉说的那段话,他连忙从口袋里取出随身携带的记事本和笔,趴在墙上,用笔尖复原。
只是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笔尖在纸上摩擦时,他的嘴角明显上扬。
待苏瑾年离开之后,祝婉玉掀开被子,尝试下床。因为躺的太久了,她感觉自己四肢都麻木了。
在屋子里走了一会儿之后,祝婉玉觉得自己身体恢复了很多,但精气神还是没那么足。
她突然想起空间里那个“七日开启”的神秘屋,便探头探脑地向外走,打算找个隐秘的位置进入空间里查看。
这病房里有六个床位,目前只住了祝婉玉和隔壁的大姐俩人。
因为是早晨,所以走廊里到处都是人,看起来还不如病房内安静。祝婉玉回到窗户边拉上窗帘,又把床旁边的帘子拉的严严实实,这才进入了空间里。
空间内的景色和以往没啥变化,那扇破门仍旧悬在空中。
祝婉玉尝试转动把手推了推门,果真,门被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茂密的山林,而祝婉玉的面前,赫然有一方清澈见底的泉水。
这水?
她走到泉水边,用手捧起一鞠喝下,水质甘之如饴,落入喉咙时,有种清凉而舒适的感觉。
难道这是,灵泉水?
就在祝婉玉准备再喝一捧时,空间外的病房里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祝婉玉立刻离开空间。
本以为是苏瑾年回来了,可待祝婉玉拉开窗帘,转身一看,只见面前站着一个陌生的女同志。
女同志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容貌清秀。在看清楚祝婉玉的长相后,女同志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却依旧挤出一丝笑容:
“祝同志你好,请问你就是苏艇长的未婚妻?”
novel九一。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