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溪镇的马虽非灵兽，却常年饮山泉、吸纳灵气，体格远胜寻常马匹，奔行时稳健迅捷。

一路宾士，山川起伏，直至日暮西斜，两人抵达了清风镇。

然而，刚一踏入镇界，苏灵儿便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

她下意识拉了拉白璃的袖子，低声道：“大师姐......这里好像，有些怪怪的？”

白璃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四周。

清风镇本是凡人聚居的小镇，理应生气盎然，但眼前景象却与灵溪镇截然不同。

天虽未落黑，光线却诡异地昏沉，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寒气，沁入骨髓。

街道冷清，行人寥寥，即便偶有几户人家透出微弱的灯火，也皆是门窗紧闭。

远处的乌鸦绕着枯树盘旋，叫声刺耳又聒噪。

两人收敛气息，低调前行，稍作打听，便找到了镇中张家大院的所在。

循着指引来到张宅门前，苏灵儿抬手敲门。

没过多时，门缓缓半开，一条细缝中探出一张紧张警惕的脸。

是张家的仆从。

仆从看到白璃与苏灵儿，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急忙将门完全打开，连连作揖：

“是、是两位仙师吧？快请进，老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张家虽是镇中大户，但此刻院落空荡荡的，偌大宅邸中，竟透著几分冷清萧索。

仆从小心翼翼地引著两人入内，又急忙吩咐旁人去唤老爷过来。

不多时，内宅深处便传来一阵匆促的脚步声。

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慌慌张张地赶了出来。

他身材消瘦，脸色蜡黄，眼下青黑浓重，衣衫松散，发髻微乱，显然是方才仓皇起身，连整顿仪容都顾不上。

此人，正是张家家主，张怀。

一见到白璃与苏灵儿，他眼中立刻涌起一抹狂喜与激动，快步迎上，语气带着几分急切与虚浮：

“两位仙师可是......青墟门派来的？”

白璃立于苏灵儿身侧，神色淡漠，眼眸轻扫过张怀，既未点头，也未开口，只微微偏首，示意苏灵儿。

这是苏灵儿下山历练的任务，应由她主导。

苏灵儿心领神会，微微挺直了脊背，向前一步，沉声拱手道：

“正是。我乃青墟门内门弟子苏灵儿，奉门中之命，前来协助贵镇处理事务。”

“这位是我的师姐，白璃。”

苏灵儿的声音不高，却自带一股修行者特有的沉稳气势，隐隐压迫得张怀心头一凛，额上隐隐渗出冷汗......

天色已近暮晚，张怀原本打算先安顿两位仙师，毕竟修士身份尊贵，岂可一到便贸然劳烦？

更何况，他也暗自忧虑，若稍有招待不周，惹恼了仙人，怕是要遭无妄之灾。

然而，苏灵儿却轻轻摆了摆手，声音清脆而果决：“不必拖延，先把事情说清楚。”

她一心想着尽快完成任务，好腾出时间与师姐一道，在这红尘俗世中多走走看看，自然不愿浪费半点光阴。

张怀见状，哪里敢再磨蹭，连声应下，躬身引著两人穿过回廊，来到内院偏厅。

小院清幽寂静，偏厅内燃著几盏暖烛。

白璃与苏灵儿一前一后落座，张怀恭敬地为二人奉上茶水，又毕恭毕敬地站到一旁。

调整了一下急促的呼吸，这才低声开口，语气中隐隐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惶恐与哀痛：

“事情......是这样的——”

他压低声音，缓缓道来。

原来，一年前，他的夫人忽然性情大变，一改往昔温婉贤良，变得暴躁易怒，贪欲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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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因一点小事怒不可遏，对珠宝美食、享乐之事更是展现出一种异样的执念。

更诡异的是，她的容貌与身姿，竟在悄然间，变得愈发年轻美艳，仿佛岁月的痕迹在她身上一点点被抹去。

起初，张怀只当是偶感怪病，请遍名医诊治。

可随着时间推移，他心中渐渐生出了极为可怕的猜想......

或许，夫人已非夫人，而是被妖物所夺舍，甚至是已遭暗中替换。

按照常理，这种情形应立刻上报降妖司，由降妖司的修士出手斩杀，以绝后患。

然而，张怀却迟迟未报。

说到这里，他微微颤抖著，面露痛苦挣扎之色，喃喃道：

“我与夫人恩爱多年，情深义重......即便她现在有些变了，可那副模样，那熟悉的举止，仍与过去无异......在下实在...... 实在难以割舍啊......”

声音微哑，哽咽暗涌，他似再也克制不住情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伏地，额头重重叩下。

“若她真是妖邪伪装，便意味着贱内早已遇害......但是！”

他猛然抬头，声音带着哽咽与颤抖，哀求之意溢于言表：

“还请两位仙师大发慈悲！若能不取她性命，只废其修为，封禁妖性......让她......留在我身边，留我一丝念想，可好？”

话音未落，他又重重叩首，背影在烛光下微微颤动，满是痛苦与悲怆。

张怀迟迟未曾上报降妖司，甚至暗中阻挠外界探查，也正是因此。

因为一旦降妖司出手介入，那妖物必无生路。

而他......终究是舍不得。

苏灵儿听得眉头紧蹙，心中满是难以理解的错愕。

明知对方可能已是妖物……他居然，还想“养著”？

这般荒唐的念头，让她一时难以接受，神色微妙地变幻著。

而一旁的白璃，听到张怀的说辞，神情始终未有明显变化，唯有那双清冷的眼眸微微动了动，似在暗自思索。

苏灵儿偷眼望了望白璃，见她并无表态，只得按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定了定神，语气郑重道：

“此事，我会亲自查证。若确为妖物，当依门规处置。但具体如何，还需亲见核实之后，再作决断。”

话音落定，她微一沉吟，又问道：

“可否告知，夫人现在何处？”

张怀连忙应道：“就在后宅小院...... 平日里由在下亲自照料。”

他话音未落，夜色中便忽然传来一阵娇媚入骨的女子笑声，柔软妖冶，透著说不出的诡异魅惑。

“老爷~老爷~！你在哪里呀?~？”

张怀脸色顿时一变，慌忙起身，连连作揖告辞道：

“仙师恕罪！夫人醒了，小人需立刻前去安抚！此院已为两位仙师备好，二位请随意休憩，若有吩咐，尽可召唤仆从！”

语罢，他几乎小跑着匆匆离去......

厅中，一时陷入安静。

苏灵儿眨了眨眼，忍不住歪头望向白璃，小声道：

“师姐......我们要不要，今晚就去看看？”

白璃闻言，神色平静地应了一声：“走吧，我们去看看。”

其实，她心中也隐隐有些好奇。

直觉告诉她，这桩事，恐怕远比张怀所言的，要复杂得多。

白璃听得出来，张怀隐瞒了些什么。

只是可惜，单纯的小师妹似乎并未察觉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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