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误伤无辜，苏灵儿决定将“张夫人”引至城外僻静之地，再行擒妖之事。
她将计划告知张怀，对方神情微凝，明显犹豫了一瞬，但最终还是默默点头，复杂地应下。
按照吩咐，张怀独自前往后院西角的偏亭。
亭中香帘微动，晨风轻拂，几缕罗纱被掀起，露出斜倚榻上的“张夫人”。
她仅著一袭轻薄罗衫，衣袂半褪，鬓发微乱，眼尾还残留着未褪的春意，整个人慵懒中带着几分惑人心魂的媚态。
见张怀走来，她眼波流转，唇角扬起一抹笑容：
“怎么了，夫君~忽然一大早就来寻我，难不成......又想要了~？”
张怀心头微颤，强自按下纷乱情绪，极力挤出一丝温柔的笑意，语气尽量柔和：
“夫人......你我日日在屋中缠绵，难免有些......寡味。”
说到这里，他略带羞涩地咳了一声，低声补道：
“不如，换个地方？去外头透透风......寻点野趣？”
“夫人”闻言，眸色一亮，眉梢顿挑，笑意更浓。
她如水般滑下榻，步伐轻盈柔媚，走近后指尖轻勾着他的袖口，嗔笑道：
“哎呀~夫君真是越发会玩弄了......这院中憋闷得紧，奴家也早想出门转转。既如此，便随你去罢~”
说著，她轻挽张怀的手臂，笑语盈盈地随他走出小院。
两人穿过街巷，踏出城门，一路并肩而行，走入晨雾朦胧的林间小道。
走到林中深处时，张怀忽然脚步一顿，似是想起什么，懊恼地轻拍额头：
“哎呀，我......我把新做的‘玩具’忘在家里了。”
他语气焦急，却又小心翼翼，顿了顿，补充道：
“夫人稍等片刻，我这就回去取，很快回来。”
“夫人”轻笑一声，纤指点了点他的胸口，嗔怪道：
“你呀，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去吧，奴家就在这儿等你。”
说罢，却见张怀又神秘兮兮地从怀中取出一条柔软丝带，神情半带羞涩、半带期待：
“为了让这场‘游戏’更有趣些......夫人不如先把眼睛蒙上？等我回来，必定给你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夫人”眸光一转，似笑非笑，随手接过丝带：
“行吧，都依你~”
她轻抬玉手，将丝带缓缓蒙住双眼，唇角勾着意味深长的弧度，声音轻软又妩媚：
“可你可得快些，奴家兴致正浓，可等不起太久呢~”
张怀应了一声“好”，转身快步离去。
而在他身后，那遮住双眼的“夫人”就那样站在树下，娇躯微倚，神情带着几分懒散与期待。
可不过片刻，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夫人”眉头微蹙。
她鼻翼微动，神情微凝，妖力瞬间探出，一瞬间便捕捉到了熟悉而令人厌恶的气息。
她的笑意瞬间消散，抬手一撕，布条坠地，双眸骤然泛起妖异的绿光，冷意森然，杀意腾起！
前方林间，白璃与苏灵儿悄然现身。
衣袂飞扬，气势逼人，灵力环绕在她们周身，压得林叶瑟瑟作响。
“夫人”瞬间明白了一切，脸色阴沉，胸膛剧烈起伏，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怒斥出声：
“张怀！你这个负心的狗男人！！！”
苏灵儿见状，眸光一冷，长剑直指前方，冷声喝道：
“你这妖兽！不过是藏匿人间，祸乱人心的恶妖，还敢口出狂言？”
“张夫人”忽而仰头一笑，笑声却带着一丝压抑的悲凉与刻骨的讥讽：
“祸乱人心？呵.....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修仙者，从不会去探究真相，永远就只会站在道义之上，口称‘正义’。”
苏灵儿微怔，眼神一敛，沉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张夫人”眸光微垂，语气带着一种缓缓渗出的冷意：
“我出自猫鬼一脉，原是为追查姐姐的失踪，追踪至此地。不料途中遭一修仙者识破妖身，重伤濒死。”
“我逃进清风镇，只想找个地方苟延残喘。没曾想，藏入张家柴房避难时，却亲眼撞见了张怀......”
她停顿片刻，嘴角微勾，讥诮地吐出一口气：
“他当时，正在榻上，与他正室纠缠不休，失了分寸，竟将那女人......活活折腾死了。”
苏灵儿一怔，瞪大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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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折腾死了？！
“我正欲逃走，他却发现了我。可他没有杀我，反而跪地求我，求我替代他死去的妻子，帮他瞒过世人。”
她冷笑一声，眼中闪过复杂情绪：
“他说，只要我愿意装作张夫人，就会保我性命，供我吃穿用度，让我风光自在。”
“我明知不该信，可那时的我已是强弩之末......我别无选择。”
她缓缓低头，神情复杂：
“这一年里，我为他聚财、驱邪、引气入宅，让他步步高升，成为清风镇的‘好丈夫’、‘好掌柜’。”
“而他，也夜夜宠我，日日缠绵......仿佛真的把我当成了他的‘夫人’。”
她的声音渐低，眼中却有光一闪而过：
“我......也动摇过，以为自己能代替她，成为他真正的妻子。”
“可我是妖。”
她抬眸，妖异绿光微闪，神情陡冷：“一旦进入发情期，情绪、欲念都会失控。”
“起初他沉醉其中，甚至称我为‘仙子’，说这一生能.......也是值了。”
“可后来，他开始虚弱，开始怕我。”
她喃喃低语，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控诉：
“他明明知道真相......是他主动留下我，是他跪着求我替她活下去。可现在，却要将我亲手送上绝路。”
“他怕我伤他，却又舍不得彻底断绝。他贪我之力、我之身，却始终没真正把我当作‘人’看。”
“如今想来，那张怀......也不过是个自私懦弱、虚伪无情的小人罢了。”
她抬起头，望向苏灵儿与白璃，眼中情绪翻涌，最终嗤笑一声：
“你们这些修仙者，也总是一口一个‘恶妖’。可你们，又可曾看到过，我做过什么‘恶’？”
“我自问，这一生从未伤过一个无辜之人。来到此地，也只是为了找寻我失踪多年的姐姐。”
“哪怕情绪失控之时，所伤也不过是几个仆从......事后，我也会一一进行赔偿与诊治，从不推诿。”
她顿了顿，眸光渐冷，语气中多了一丝逼人的质问：
“可你们呢？可曾看看那些所谓的人族修士与富商巨贾？他们贪婪成性，视人命如草芥，欺凌?姓、奴役弱者，却从不被质疑。”
“你们的‘正道’，讲的从来只是对自己有利的道理罢了。”
“若我从未为恶，只因出身异类，就该被你们斩除，那你们所谓的‘天道’，到底是道义，还是偏见？”
她的话让苏灵儿心头微颤，眼神动摇，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
她想反驳，却张了张口，只吐出一句薄弱的质疑：
“这些话......终究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们，怎知是真是假？”
“夫人”闻言，冷笑一声，唇角挑起一丝讥讽的弧度：
“呵......你们今日围我于此，不也是听信了旁人的一面之词？”
一句话，直击要害。
苏灵儿脸色一僵，顿时语塞。
手中长剑紧握，却忽然察觉到，自己在气势上，竟被对方压了一头。
白璃始终保持沉默，目光微垂，似乎在思索著什么，脸上没有任何情感的波动。
“夫人”冷眼扫过二人，神情淡漠，实则心中暗潮翻涌，已在悄然酝酿退路与破局之策。
她说那些话，从未指望能唤来同情。
她要的，只是在这两个年轻修仙者的心中，种下哪怕一丝丝动摇。
只要她们犹豫一瞬，只要她能争得片刻空隙，她便有机会脱身。
在这人族的地界，身为妖，最好的结果从来都不是胜利，而是不惊动外界，不留下痕迹的，悄然遁走。
哪怕她真有本事重创两人，甚至将其斩杀，那又如何？
动静一大，她依旧活不了。
事实上，她也从未真正相信过张怀，也从不寄望人类能接纳一个妖。
但她仍没想到，那个人竟会将她哄骗至此，将她抛弃得如此干脆，如此彻底。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
妖有獠牙露在外，人有利刃藏于心。
世人皆说妖可怕，可真正?人畏惧的，从来不是妖的爪牙，而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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