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一剑斩出，见虚空中一阵扭曲，剑光勃然而发。那黑影并不躲避，只低声呵道：“鼠辈一再挑衅，真当本王不杀你？”凌空一指，念‘本相转移’，四周激荡，无形之气冲天而起。陆铭只觉得不寒而栗，连忙撤剑回防，但仍旧有一股魂魄离体的错觉，这种感觉和之前施展‘真如幻令’的时候完全不同，只觉得内心深处一阵寒冷。

过了片刻，毫无动静，陆铭也没有受到半点伤害。

“这妖在耍我？”

陆铭回过神来，挺剑直刺。那黑影连忙侧开身体，但仍旧被他刺中了左肩。那黑影安然无恙，可陆铭却觉得左肩刺痛，似乎被什么东西刺穿了。

那黑影笑道：“若本王不闪开，你那一剑就把自己捅穿了。”

陆铭拔出剑来，又觉得左肩更加刺痛，甚至带出了点点鲜血。陆铭心中惊骇，不知这妖怪玩了什么把戏，竟然把自己和它的身躯绑在了一起？但它一点伤也没有，只有自己受了重创，这是反方面压制的术法。

陆铭握紧剑柄，看着它没有再出手。

那黑影看着陆铭，忽然眼中闪出红光，道：“赌约继续，本王会将你的同伴中杀死几人，留下几人，若你能分辨出谁是活人，谁是死人，那便放你离开。”说着身躯渐渐变淡。陆铭大喝道：“站住！”那黑影充耳不闻，渐渐消失了。

陆铭大惊，连忙朝四周看去，随后就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听声音似乎是柳韵书的。他心中狂跳，循着声音来的方向狂奔过去。见黑暗的林子里，有一个模糊的人影跪在地上，那影子身姿婀娜，单膝跪在地上，右手握紧了剑柄，一头的秀发垂落下来十分狼狈。陆铭冲进林子里，见一头野猪怪正张开獠牙朝她撕咬过去，连忙把剑扔过去，将那野猪怪杀了。

野猪怪既死，巨大的身躯倒在地上，褪去幻术之后变成了一只普通的野猪。

“……谁？谁救了我？”

柳韵书转过头来，满脸都是血，而更让陆铭触目惊心个的是她双目都被刺瞎了，留下两个血洞在脸上。她手臂上有两道触目惊心的啃食伤口，从肩胛一直滑落下来，将她的衣衫全都撕碎了。

寒风中，她颤抖了几下。

“不要动，我……来给你包扎伤口。”

陆铭连忙跪在地上，撕破她的衣衫，把伤口全都裹住，又拖下自己的衣服给她披上，然后用麻绳绑紧了。陆铭问道：“庄华呢？之前雪崩的时候你与他在一起，为何独自被妖怪袭击了？”

柳韵书还不知道自己双目已瞎，一边摸着眼角的血水想看清四周的景象，一边忍着巨大的痛苦回道：“雪崩的时候和庄华前辈一起上了巨石，但不知为何庄华前辈忽然变成了妖怪，还攻击了我！……我的眼睛……怎么了？为何什么也看不清？”

“你……”

陆铭看着那两个血洞，已经没有眼珠子了，“你的眼睛没事，想必是失血过多，又受到攻击所以暂时失明了，你别用手摸眼睛，不然加重了伤势更不妙。”说着用一根布条裹住了她的双目。

柳韵书摸索着站起身，问道：“其他人呢？”

“上马！我带你一起去找其他人。”

陆铭将她扶上马背。她的剑忽然滑落下来，插在了雪地里。她立马说道：“我的剑！”陆铭把剑捡起来，这剑只有二尺九寸，比一般的剑要短些，也轻一些，但柳韵书几次都没抓稳。她也显得很急躁，似乎剑脱手之后变得很惊慌。陆铭道：“你别急！有我在身边，拿不拿剑都是一样的。”

柳韵书急道：“剑不能离身，给我！”伸出手稳稳的抓住了剑柄，她的手指上也有伤口，难怪之前握不住剑。

陆铭将她安置好，也上了马背，环抱着她在雪中前行。

一阵寒风吹过，两人都有些冷颤。陆铭左肩的伤口虽然深，但并不宽，被他绑起来就不流血了。两人走了片刻，又听见了打斗声。陆铭连忙奔走了过去，正巧见庄华将两个野猪怪斩在剑下。庄华一转头，见陆铭和柳韵书出现在林中，喊道：“可找到你们了！这林子也不知怎么回事，都是这些变成人形的野猪，说是妖也不对，没有半点的妖气，真是怪了！”他将剑收起来，这才发现两个小鬼身上全是伤，特别是柳韵书，浑身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他惊讶道：“怎么了？你们也遇到这种猪怪了？”

柳韵书道：“之前躲避雪崩的时候，有猪妖伪装成前辈你的样子将我咬成了重伤。”陆铭道：“一言难尽，先找到其他人，免得再遭毒手。”

庄华点了点头，当下翻身上马，一起前行。

之前雪崩的时候众人虽然走散了，但记得大致的方向。往山下找了没多久，就找到了金平和车志，他们两人的马也不见了，徒步正往山上走，而且身上挂了不少彩。幸运的是他们没遇到野猪妖怪，身上只有一些刮伤。

庄华对陆铭问道：“之前见你和秦玉、尚德几个往西南的林子里去了，可记得他们去了哪里？”陆铭回忆了一下，道：“半途中，他们两个因为雪崩的缘故朝南折向，往一处山涧高地走了，咱们这就追上去。”

此时金平忽然问道：“柳韵书，你的眼睛怎么回事？怎么蒙着一块黑布？”

不等陆铭说话，柳韵书直言道：“受了伤，暂时不能视物！”

庄华见柳韵书神色镇定，并不认为她有多重的伤势。其余的人和她不熟络，不知道她是个极度高傲的性格，听她这么说，也都放下心来。只有陆铭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受了那么重的伤还强装镇定，一定十分痛苦。

此时，忽然听见远处一声叫喊：“喂！找到你们了！”是秦玉和尚德一起回来了，祈英也跟在他们身后。三人骑在马背上，神色狼狈，不过毫发无损。

庄华道：“索性都无碍，速速过来！”

众人汇合到了一起。

见众人或多或少都有伤，庄华就让众人搭建了一个帐篷，支起篝火。一个区域顶多有一种妖怪，既然这儿有猪头妖，就说明没有其他妖物，所以可以放心的露宿。至于那些猪头妖，应该属于擅长变化的类型，实际战斗力很弱。

但陆铭却知道，那些猪头妖根本不是妖，仅仅是普通的野兽。他遇到的那个黑影才是真正的大妖，自称‘本王’肯定实力不弱，而且对方擅长变化之术，耍些小手段就把众人糊弄得团团转。这些猪头妖也是那黑影弄出来的，为的戏耍众人。

但如何向众人解释清楚，陆铭却犯了难，他进了长音山之后见到的场景十分诡异，一言两语根本说不清楚。再加上‘真如幻令’本来就是一本教人发疯的书，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说。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劝众人早些回去。

那黑影曾说，上官云的尸体就在来的路上，想必是用什么幻术遮掩了。陆铭觉得应该就在他第二次施展‘真如幻令’所见的地方，只要细心找找，肯定能发现蛛丝马迹。

又想起那黑影说，要杀死众人其中一部分，然后和自己玩个游戏，让自己找出众人中谁死了。

陆铭想到这里，忽然觉得一阵古怪，所谓的死人不就是一具尸体。死人和活人，有那么难分辨？至少眼前的众人都还活着，绝对不是死人！

但那妖说的分辨出死人，又是指什么？

陆铭越想越觉得古怪，转眼看去：柳韵书正靠在树桩上歇息，她受的伤最重，还弄瞎了双眼，即便靠着篝火也在微微的颤抖；金平和车志两人神色凝重，在讨论猪妖的事情；秦玉和尚德还有祈英三人原本就很熟，在讨论雪崩的事情；最后是庄华，他在擦拭手里的偃甲刀。

毫无疑问，大家都活着……

陆铭甩去那些疑惑，整理思绪，开口道：“之前我遇见一个黑影，是个自称本王的妖怪，十分厉害。它说让我们滚出长音山，否则就将我们全部杀死，还说……上官先生已被它所杀，尸首……便在我们经过的一处树丛里……”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剑鸣破空，柳韵书颤抖着手拔出剑来，差点就刺中了陆铭。

“你做什么？”

柳韵书呵问道：“既遇妖物，为何不杀？一定是苟且偷生，向那妖物委屈求全了！”她听到上官云的死讯十分愤怒。

“我与那妖过了两招，不是它的对手。”

柳韵书再问：“它既杀了先生，为何偏偏放过你？”

“不知。”

“说谎！”

庄华打圆场道：“别吵了！陆铭尚且年幼，兴许那妖不屑杀他……”沉吟片刻，忽然道：“它妖杀了上官云，实力不容小觑，而且从它言行看来一直就在附近，咱们得找出它来！”柳韵书点头道：“替上官先生报仇！”

尚德道：“那妖藏头露尾，偏偏找我们中间最弱的人威胁，实在可笑！”秦玉也说道：“可见对方实力并不强。”他们嘴里最弱的自然是陆铭了。

陆铭则是一脸的愕然，没想到众人没一个要退走的。他沉思片刻，又说道：“柳韵书受了重伤，我想……咱们先护送她回去，再图后计。”

柳韵书急道：“不要为了我一人耽搁了除妖大计！”

陆铭又道：“那妖能杀死上官先生，实力定然不弱，咱们如今在对方的监视中，想找到它都很难，更不要说打赢它了，不如暂时退走，请了高手一起来围剿它。既然……先生已死，并不急于一时。”

本来大家是赶着来支援上官云的，现在得知上官云确实死了，那就没必要太着急了。因为陆铭和那妖怪打过一场，知道对方是如何的强大，甚至可以用诡异来形容，所以他不想再冒险了。而且那妖怪之前说了要杀死几人，陆铭更想尽快撤出去，免得有人丧命。

但他这一句“反正先生已经死了”显然激怒了众人，就连沉稳的庄华也皱起眉头，柳韵书更说出‘小人’二字。陆铭有些气愤，但硬是被他压在心中，只是回呛了一句：“你们就这么想死？”

“不杀死妖怪，绝不退缩！”

“务必要杀了那妖！”

“一定要为先生报仇！”

“此时如果退走，便是懦夫和小人。”

众人三言两语的争论起来，倒把陆铭说成了‘小人’和‘懦夫’。

陆铭冷笑一声，忽然伸出手把柳韵书的剑打飞出去，说道：“身受重伤，留下来也只是累赘，还嚷嚷什么？”

柳韵书顿时变得面色煞白：“你……！”

陆铭转过头，对秦玉、尚德二人说道：“若要留下，先打落我的手中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