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来福垂头耷脑地回来了，手中却是空无一物。

李景隆打眼瞧了过去，原本平息下来的火气噌的一下又冒起来了，不过好在控制得住，倒也没有再发火，只是语气有些不善：“你这小厮，我让你去拿的账簿呢？拿到狗肚子去了？”

来福的身子抖若筛糠，颤颤巍巍不敢说话。

李景隆看着来气，还想教训两句，眼角余光却是瞥到了来福的衣服。

来福作为他的伴读书童，代表着他的脸面，平日里穿的衣服虽说不是丝绸锦缎，却也是细葛布制成的精细棉服，加之不用干重活，身上几乎没有脏污痕迹。

可现在一看，来福身上的衣服虽还是那套棉服，却有几处擦破，里面的棉絮已经露了出来，而且身上脏兮兮的，根本不似平日的整洁穿着。

李景隆绕开桌子，缓步走到来福身前，仅是看了一眼便确定来福身上棉服的擦破是刚造成的，撕裂处还很新，棉絮也还在轻轻晃动。

此时是冬天，外面下著雪，若是之前破损的，来福整日在院子里走动，棉絮吸收了雨雪的水分，肯定不似现在这样还能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李景隆皱眉问道：“来福，你身上这是怎么回事？”

来福身子缩得更紧了，眼睛四处乱转。

李景隆稍一思量，方才让来福去账房拿账簿的时候，来福提了一嘴账房是李管家管的，还说到李管家不好惹，难道是？

“你跟本少爷说，是不是李管家刁难你了？他还动手打你了？”

来福支支吾吾地说：“少爷，是.....是李管家打的，他说账簿是府里机密，不能随意噷给他人，我说是您派我去取的，他就打了我一巴掌，把我打翻在地，还用脚踹了我几下....”

来福说著，声音越来越小，头也低得更深了。

李景隆眼中出奇地愤怒，看向来福的眼神也缓和了下来，淡声道：“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被伤到哪里？”

来福毕竟是受了自己的命令去取账簿才挨了这顿打，肯定不能寒了他的心。

果然来福眼里露出感激神色，小声道：“小的没事，小的自小皮实，这点打伤不了小的，就是小的没能完成少爷的吩咐。”

“你没事就好，既然你取不来，那本少爷亲自去取，我倒是要看看，这个曹国公府什么时候由他李全话事了？”

李全正是李管家的名字，李全原名?曹全，是元末乱世一名流民，被李文忠所救。

因为心思细腻被李文忠留在身边当近卫，后面李文忠获封爵位，就让李全在府中任管家一职，算下来李全跟着李文忠也有十几年了。

.......

账房内，李全四仰八叉躺在一张躺椅上，旁边两名小厮伺候着，小日子过得比李景隆还舒坦几分。

其中一名小厮一脸谄媚对着李全道：“李管家，您把来福打了一顿，不怕大少爷找您麻烦么？”

小厮说著一边还关切地盯着李全的脸色，心中思量著若是李全露出惊惶之色，他就直接与李全撇清关系，省得遭了池鱼之殃，显然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嘁~”李全轻嗤一声，不屑道：“大少爷又如何？我跟老爷的时间可比大少爷出生的时间还久，只是打了个不长眼的下人罢了，我就不信老爷还会因为这点小事把我怎么样！”

李全怡然不惧，一副不把李景隆放在眼里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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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见李全这么说了，心下也放松了不少，毕竟要是李全挨收拾了，他们这种跟李全走得近的，难免不会连带着被主家一并收拾了。

又或者李全挨收拾了来气了，反手把他们收拾一顿，那多冤啊？

眼下李全这副姿态，他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连忙伸手去拿桌上的热茶，准备递给李全讨好一番。

结果还没递到呢，“砰”的一声，账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小厮吓了一跳，手中茶碗扔了出去，正好泼在李全身上。

“嗷~~~”

李全嗷的一声惨叫，一下从躺椅上蹦了起来，双手不住在身上拍打着。

小厮吓得不敢出声，慌忙蹲下身子捡掉落在地的茶碗。

还没等李全等人反应过来，李景隆从门外走了进来，来福畏缩著跟在李景隆身后。

“哟！李管家还挺有闲情雅致的啊？都跳起舞来了？”李景隆一心来找茬，看到李全手舞足蹈拍打着身上的茶汤，直接就开了嘲讽顶上去。

李全听到李景隆的声音，脸上闪过一丝心虚，顾不得身上还没拍干净的茶水，连忙躬身对着李景隆道：“老奴见过大少爷，大少爷今日怎么有空来账房呀？”

李景隆斜著瞥了李全一眼，淡淡道：“怎么？本少爷去哪儿还要跟李管家汇报不成？”

“不敢不敢...”李全听出了李景隆语气不善，余光瞟向李景隆身后的来福，登时知道李景隆是来兴师问罪的。

一时间有些慌了神，虽然他嘴上跟小厮说的轻巧，但是李景隆真找上来了，他心里还是慌得要死。

“不敢？我看你挺敢的啊？本少爷让来福来取账簿，你不单不给，还把来福打了一顿，怎么？本少爷连自家的账目都不能过问了？”李景隆上前两步，四下打量了一眼账房内的人与物。

两名小厮见李景隆将目光投向他们，一个个头缩得跟鹌鹑似的。

李景隆看着来气，哼了一声，那个打翻茶碗的小厮顿时脚下一软，瘫倒在地，两腿间流出一股淡黄色液体。

许是天气冷的原因，那滩液体上竟还升起丝丝缕缕的热气....

李景隆嫌恶地皱了皱眉头，冲著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曹国公府院子里本就有不少下人活动，一听李景隆招呼，几名小厮小跑着冲了进来，为首的一名小厮恭敬问道：“少爷，小的在！”

李景隆用手在鼻尖处挥了挥，嫌弃道：“把这家伙拉出去，再叫人把地面擦拭干净，那么大人了还能被吓尿，真丢人！”

“是，少爷！”小厮应和一声，随后便与几名帮手走到被吓尿了的小厮面前，不由分说将其直接架起拖了出去。

马上又有两名小厮找来清水和抹布，将地面擦拭干净。

李景隆三两步走到桌子前坐下，扭头看向李全：“怎么说？李大管家？本公子能不能看一眼账簿？”

李全呆愣愣地看着李景隆，李景隆算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这家伙从小到大都不管府中事务，怎的今日突然想要过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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