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觅沉声道:“此事当务之急是查清缘由,而非责难旁人。”
黎母亦点头:“正是。缃荷,你且细细道来,究竟发生了何事?”
缃荷勉力支撑,喘息间,断断续续道:“我与姨娘出金铺坐上马车,车夫忽然变道,他们有备而来,不似寻常劫匪……姨娘……姨娘她……”
她一句话未完,便猛地咳出一口血来,染红了胸前衣襟。
缃荷这般模样,已不适宜再细问下去。
可桂竹香不死心,追问道:“可看清了那群人的模样?”
缃荷喘着气,费力地摇头:“不曾……他们皆蒙着面……不过,其中一人,身形似女子……”话音未落,她便支撑不住,彻底昏厥过去。
厅堂内寂静无声,仿佛被一股无形的阴霾笼罩。
“她近日可曾与人结怨?”沉稳低沉的嗓音自门外传来。
众人纷纷回头,只见黎深迈步踏入,身形挺拔,玄色长衫上尚带着夜风的寒意。
这一刻,他成了所有人目光的焦点,仿佛黑暗中唯一能拨云见日的存在。
“止观,你终于回来了!欢儿被掳走了!”桂竹香几乎是扑了上去,黎深猝不及防,被她撞了一下。
他微微皱眉,不动声色地避开,语气沉冷:“是哪家金铺?车夫呢?可还活着?”
这话一出,众人这才惊觉,还未曾想到车夫的去向。
须臾,仆人急匆匆来报——车夫已被人灭口,头颅碎裂,伤势比缃荷更惨烈。
黎深神色微沉,当即道:“报官。”
“不行!”桂竹香几乎是立刻拦住他,哭声凄厉:“官府的人一旦查起来,哪里还顾得了许多,若是传出去,我欢儿可就毁了。”
黎母亦沉声道:“她肚子里还怀着黎家的子嗣,若是求财之人,尚可周旋;若是别有图谋,轻举妄动只会让她陷入更险境。”
安如许轻嗤:“若是求财,便该留下一些线索。”
此话一出,黎母若有所思,点头道:“静观其变,至少等勒索信送来。”
黎深神色淡漠,目光微垂,思索片刻,终是收敛锋芒,沉声道:“城门已闭,先封锁消息,再加派人手去查。”
夜色浓重,风声犹如低沉的呢喃,吹散了几分压抑的气息,却仍掩不住那股潜伏在暗处的危机。
湖风拂过,卷起窗纱,烛影摇曳不定。
客栈一隅,几人对峙而立,气氛沉郁。
白水月领着王勤、李玉,寻至客房,面前之人身披夜行衣,面具遮去半张脸,身形魁梧,沉默寡言。
她微眯眼,目光在对方身上流转,语气不无讥诮:“你便是黎家姨娘的……姘头?”
刘应溪闻言,拳头攥紧,浑身肌肉紧绷,隐忍怒火。
白水月嗤笑:“瞧着这身板倒是壮实,难怪那姨娘会看上你。”她摇头叹道,“只是比起黎深,品味倒是清奇。”
“休要胡言乱语!”刘应溪低吼,声音透著压抑的躁怒。
王勤却没耐性听这些,皱眉道:“少废话,咱们是来要银子的,不是听你撩汉的。”说罢,扬手在白水月身上一拍,力道不轻,惹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白水月回头狠狠剜了他一眼,随即不再耽搁,目光重新落在刘应溪身上,言简意赅:“六千两黄金,一手交银,一手交人。”
六千两黄金?!
刘应溪身形微震,虽戴着面具,眼神却陡然一缩,显然被这数目震得不轻。
“六千两黄金?!”他沉声道,语气难掩愠怒,“你们不如去抢?”
白水月嗤之以鼻,双臂环胸,冷笑道:“没钱?那冉寄欢看中你啥?可怜她,还怀着身孕呢……”
烛火摇曳,映得她笑意发寒,屋内一瞬寂静如死,杀机隐隐浮动。
沉默过后,刘应溪咬牙道:“我一时拿不出这些银子,给我三日时间,我一定凑出来给你。”
“不行。”王勤一挥手,十分霸道。“三日黄花菜都凉了,别想耍花招。”
刘应溪很无奈,只能让步:“两日,不能在少。”
王勤手指一笔画:“明日晌午,你必要拿六千两黄金,若不然……”
后头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
刘应溪如今连几个人都使唤不动,又谈何向刘家索要六千两黄金?
心急如焚之下,他不敢再多耽搁,悄然写下讯息,遣人送往黎府。
比起冉寄欢的性命,他的骄傲与自尊,已不值一提。
他离开时,李玉悄然尾随。
夜幕低垂,刘应溪脚步疾行,穿梭于街巷之中,竭力想要甩开身后之人。
然而李玉对扬州城的熟稔,远远超乎他的预料,他一路追在身后,步步紧逼。
刘应溪心生焦躁,几次变换路线,甚至刻意折返,绕过数条暗巷,方才险险摆脱跟踪,匆匆将讯息送黎府。
半个时辰后,黎府后院。
夜色深沉,府门紧闭,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守门小厮警觉上前,推开门扉,却见门外空无一人,唯余夜风拂过,一张揉皱的宣纸随风轻摆。
他蹙眉拾起,展开细看——
“冉寄欢被困,城郊湖面,乌篷船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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