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换身干净衣裳吧。”安如许转身朝屋内走去,才走了几步,忽然又顿住脚步,回头一脸惋惜,“唉,可惜了,下这么大雨,今天是没法出去吃水煮鱼了。”
云舒一时无语,忍俊不禁——
大公子还在花厅里苦战应付刘家人呢,大夫人倒好,一门心思惦记着吃鱼。
“奴婢这就吩咐小厨房去做!”云清反应飞快,正准备转身去张罗。
安如许却忽然摆手,语气悠悠地叹了口气:“算了吧,小厨房那些人都得围着人大公子转,给我做鱼不是为难他们嘛——指不定还得先问他忌口不忌口,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鱼。”
云清也不好再说什么,思量片刻,道:“要不然,奴婢晚上给您做点青州小吃?”
“好啊,云清真贴心。”安如许笑吟吟地夸了一句,语气轻得像只猫打了个呵欠,转身随手拿起一本手札,慢悠悠地翻看起来。
而另一边,花厅里可热闹得紧。
刘家人行武出身,个个说话声如钟、走路震三步,进门那阵仗活像要拆了谁家屋顶。坐在主位上的黎深,穿着一身素色直裾,腰间束玉,一双眼却冷得像极冬深海。
那目光扫过来,不带杀意,却?人从骨缝里发凉。
“这份,是半个月前冉寄欢亲笔画押的放妾书。”
黎深将那封文书推上几寸,声线低沉,语调却冷得像结霜的刀锋。
“她离开黎府那一刻起,便再与我黎家无关。刘家此番登门,究竟是在寻人,还是在挑衅?”
刘忠富性子火爆,闻言立刻拍案:“既说无关,那就该让我们搜一搜,看看她人究竟去了哪儿!”
“要搜可以。”
黎深神情未变,眼底却泛著?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请衙门开文书,再带兵来查。今日允你们进府,是我大人不记小人过。”
他说到此处,轻轻顿了一下:“若还不知收敛,让人传出去,怕是对你们刘家武馆的名声……并无半分好处。”
“我们此来,只为讨个公道,绝无蓄意生事之意,还望黎大夫见谅。”
说话的是个身着紫色衣裳的青年,名唤刘浅,刘应溪的堂弟。
他语气恳切,话里却藏着不甘与试探。
“我堂兄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如今却说不见就不见了,家中老人怎生安心?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怕是连一句噷代都说不出口。”
“人失踪了为何不报官?是觉得我们家大公子好欺负?”褚枫双手抱剑,往前一步,面色不善。
“报了。”刘浅拱了拱手,“衙门也在查。只是……”
他话锋一转,眼底闪过一道阴色,“我们想着,黎大夫是她旧主,兴许知晓其行踪。”
刘家此来,不过是想借题发挥,拿黎深撒气。
冉寄欢做出背夫偷汉的事,他们怪她不知廉耻,也恨黎深管不住后院,索性一并迁怒,借着寻人之名,来黎府讨要说法、捞点好处。
褚枫黑著脸道:“你刘家人恨急了的人,我们家大公子能待见?”
黎深淡声道:“我通晓治病救人之法,不治人心。冉氏之事,我已给足体面,若你们刘家执意纠缠——”
他顿了顿,目光如寒霜,声线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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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请衙门来断,别在我府中撒泼。归远,送客——”
归远应声而出,眉眼间已染上几分肃杀:“请。”
他一步步逼近,身上的冷劲儿?人退避三舍。
刘浅脸色难堪,刘忠富更是怒从心起,甩袖便欲反驳,却被身侧一名青年人拉住。
“走吧。”那青年低声劝道,“这人不是软茬子,他身旁那两个护卫功夫可不低。”
刘浅咬紧后槽牙:“你我皆是学武之人,还担心了两个护卫?”
青年又道:“打赢了便罢,打不赢,刘家武馆日后如何在扬州立足?”
刘浅和刘忠富这才细细打量那两个护卫。
归远站得笔挺如松,呼吸沉稳,脚步微分,重心极稳,手自然垂落,虎口却微张,是拔剑前的半握姿。
那柄剑斜悬腰际,角度恰好,显是熟稔杀伐之人。
再看褚枫,他的眼神锐利,每逢有人开口,他目光便掠过喉口与腰腹,都是一击毙命的要害。
他把手握刀,却是倒提——显然惯使近身反杀之术。
更细看,他掌心虽藏于袖内,虎口却有薄茧,食指与中指关节处微隆,显然是常年握刀、击打所致。
刀未出,锋已至。
他们一个如山中长剑,藏锋不露;一个似雨夜寒芒,出鞘即杀。
黎深能将这样得高手留在身旁效忠,想来他自己也有过人之处。
“这两人一动,就不只是打架了。”那青年低声嘀咕,声音比方才更轻了几分。
刘忠富咬了咬牙,终是沉声喝道:“走!”
黎深站在主位上,未动分毫,直到人影远去,他才缓缓回身。
褚枫迎上前:“大公子,他们来势汹汹,怕是还没死心。”
黎深垂眸拂去指尖茶水残留水珠,语气依旧温淡:“让他们闹,真闹到官府,自有章程。”
刘家人刚走出花厅,才踏出几步,忽听“哐啷”一声,几桶污水泼了下来,直直浇了他们一身。
几个年迈的婆子站在檐下,拄著拐杖骂骂咧咧:“坏了风水的东西,晦气晦气,就该泼水净宅!”
刘家人猝不及防,满身污水,湿漉漉地立在原地,气得脸发紫。
可一看那几个婆子年纪都奔七了,头发花白,瘦得跟风一吹就倒似的,真要动手,只怕一闹上官府,搞不好会落个杀人未遂。
刘浅怒极反笑,狠狠甩了甩袖:“这便是黎家待客之道?”
“不请自来,你们算哪门子客?”那婆子冷哼一声,拐杖杵地作响,“今儿是大公子心善才让你们进门,换做是我们这些管了三十年门房的,狗都不让你们进一只。”
刘家人再不敢久留,只能满腹憋屈地转身离去,连门前的泥水都溅了几脚。
就此,黎家和刘家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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