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雨薇驾驶著白色宝马 5 系，风驰电掣般驶向 “金樽” 会所。车窗外，县城的街景如幻影般迅速掠过，霓虹灯光闪烁夺目，却掩盖不住这座小县城骨子里的世俗与复杂。当车子缓缓驶入 “金樽” 会所停车场时，保安老远就满脸热情，迈著小碎步过来指挥倒车。车窗降下，保安看清是姜雨薇，原本堆满笑容的脸瞬间僵住，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姜、姜小姐..."保安结结巴巴，声音颤抖地后退两步，"杨二小姐吩咐了，您的车得停...停后面员工区。"

姜雨薇眉头紧皱，心中涌起一股无名怒火。她通过后视镜望去，一辆粉色保时捷卡宴正嚣张地按著喇叭，刺耳的声音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它的傲慢。姜雨薇认得那车牌 —— 临 A?MM520，这是杨家二小姐的生日礼物。她猛打方向盘，宝马的轮胎在水泥地上剧烈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似在宣泄着她的不满。

"哎哟，这不是我们的大明星吗？"

推开VIP包厢门，扑面而来的是混杂着香奈儿五号和香烟的浊气。杨思思——临江最大化工厂老板的掌上明珠，此刻正像一只骄傲的孔雀，正翘著二郎腿坐在真皮沙发上，脚上那双Jimmy Choo水晶鞋灯光下闪烁，晃得人眼疼。

"思思你这鞋..."金矿王家的小女儿王莉凑过来，眼神中充满了羡慕与嫉妒，"该不会是去年姜姐姐走红毯穿的那款吧？"

包厢里顿时响起一阵刻意压低的窃笑。那笑声像一把把尖锐的刀，刺痛著姜雨薇的心。姜雨薇记得清楚，这双鞋全球限量99双，当初苏然为了哄她开心，特意从巴黎调货。现在穿在杨思思脚上的跟她一模一样的鞋，鞋跟还沾著化工厂区的红色污泥，仿佛是对她曾经辉煌的一种嘲讽。

"雨薇姐别站着啊。"杨思思拍了拍身边的座位，手腕上的卡地亚满钻手镯哗啦作响，"听说你在北京住的盘古大观？跟我们说说呗，是不是真像电视里演的那么豪华？"

姜雨薇刚要开口，包厢门又被推开。三个穿着紧身裙的姑娘鱼贯而入，最前面那个烫著大波浪的，是县国土局张局长的千金张萌萌。

"哎呀迟到了迟到了！"张萌萌一屁股挤开姜雨薇，浓郁的迪奥真我香水味呛得人头晕，"我爸非让我陪省里来的领导吃饭，烦死了。"

姜雨薇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心中涌起一股厌恶。她知道张萌萌口中的"陪吃饭"是什么意思——去年寒假她回来时，亲眼看见这姑娘在县招待所门口，被一个秃顶中年男人搂着腰塞进奥迪A6，那画面至今仍历历在目。

"萌萌，你爸说的那个环保检查组..."杨思思递过去一杯香槟，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虑，"什么时候到临江啊？"

"下周三。"张萌萌瞥了眼姜雨薇，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对了，姜叔是不是让你去当向导？我爸说检查组组长特别爱看电影..."

姜雨薇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心中顿时明白了父亲昨晚那通电话的真正意图 —— 姜家的化工厂排污许可证快到期了，父亲这是要把她当作筹码，去讨好检查组组长。

"雨薇姐，"王莉突然凑过来，假睫毛几乎要戳到她的脸，"你认识陈默吗？就是县公安局陈副局的儿子，刚从英国留学回来..."

包厢里的音乐毫无征兆地切换，《恋情买卖》那极具节奏感的旋律瞬间在空气中炸开。前奏一响，杨思思和王莉等人竟如同听到了天籁之音，眼睛放光，身体也开始随着节奏不自觉地扭动。

姜雨薇听到这熟悉的旋律，差点笑出声。在京北，这首歌早已成为了街头巷尾的 “洗脑神曲”，更被京北城夜店里的玩家们当作调侃暴发户和俗气场所的 “专用曲目”。每次节奏响起，大家都会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眼神里满是对所谓 “土味” 的戏谑。然而，在这临江的包厢里，杨思思、张萌萌等人却像是发现了宝藏，丝毫不知这首歌在京北城夜场文化里的特殊 “寓意”，依旧沉浸在自己营造的欢乐氛围之中。

随着歌曲副歌部分 “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 的响起，杨思思?著嗓子跟着哼唱起来，跑调的歌声在包厢里回荡，张萌萌和王莉也跟着起哄，场面一片混乱。姜雨薇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苦笑，心想自己怎么就从京北城的时尚圈，一下子掉进了这个充满 “土味” 的漩涡之中。

"陈默啊..."杨思思夸张地捂住嘴突然出声，"我俩分手后，他不是在追咱们县电视台那个主持人吗？听说都见过家长了。"

"见家长算什么？"张萌萌不屑地撇嘴，"姜姐姐当年可是差点嫁进?家呢。"她故意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嘲讽，"可惜啊..."

姜雨薇的手机适时震动起来。是父亲发来的微信：「萌萌爸爸刚打电话，说检查组组长点名要见你。明天去买套新衣服，发票开办公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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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头，发现包厢里所有人都像看笑话似的盯着她看。杨思思晃着红酒杯，杯沿上的口红印像血渍一样刺眼。

"雨薇姐，"杨思思甜甜地说，声音里却透著一股虚伪，"下周三我生日，在'皇朝'包场，你一定要来哦。"她眨眨眼，眼神中充满了算计，"陈局长说带几个朋友给你'接风洗尘'呢。"

走出会所时已是深夜。夜空如墨，繁星点点。姜雨薇站在停车场边缘点了支烟，试图用尼古丁来缓解内心的焦虑。远处传来一阵引擎轰鸣。那辆粉色保时捷嚣张地擦着她驶过，杨思思从车窗里伸出中指，大声喊道："大明星，记得周三穿漂亮点！"

姜雨薇开着白色宝马缓缓驶过县城中心广场，LED大屏上正在播放临江新闻。县委书记亲切会见某环保企业代表的画面一闪而过，姜雨薇认出了站在后排赔笑的父亲——他身边那个秃顶男人，正是张萌萌的父亲。

转过化工路，路边大排档的喧闹声如潮水般传来。姜雨薇摇下车窗，听见几个赤膊的工人正在划拳："...三匹马啊，五魁首啊！"浓重的东山口音里，有人突然提到姜家的化工厂。

"听说了吗？老姜闺女回来了..."

"就是那个当明星的？"

"屁的明星！听我外甥女说，在北京让人玩烂了..."

"啧啧，老姜这些年没少赚钱，听说闺女帮了不少忙..."

姜雨薇猛地踩下油门，汽车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而去。后视镜里，那几个工人吓得摔了酒瓶，骂骂咧咧地跳开。

锦绣江南别墅区的保安这次倒是殷勤，老远就升起道闸，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姜雨薇停好车，发现父亲的书房还亮着灯。

她轻手轻脚地上楼，路过书房时听见父亲在打电话："...杨总放心，检查组那边我都安排好了...是是是，让我闺女去陪...她好歹在京城混过，场面上的事都懂..."

主卧卫生间里，姜雨薇盯着镜中的自己。这张曾经登上《时尚丽人》封面的脸，现在成了临江县各路神仙眼里的"高级陪客"。她打开水龙头，冷水如冰刀般冲在发烫的脸上，却冲不掉耳边回荡的那些话——

"听说检查组组长特别爱看电影..."

"陈局长说要给你接风洗尘..."

"穿漂亮点..."

化妆台上，那瓶未拆封的La Mer面霜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姜雨薇突然想起苏然最后一次来探班时说的话："你们临江的水，比京北长安街的下水道还脏。"

窗外，化工厂的烟囱依然在夜色中喷吐著红褐色的烟雾，像一条张牙舞爪的巨龙。那是临江县的经济命脉，也是姜家在这座小城立足的根本。而现在，她成了父亲献给这条食物链的祭品。

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照片上，程野那辆宾士CL65 AMG正停在临江县交警大队的停车场里。附言只有一句话：「想要车？周三上午十点，交警队见。——陈默」

姜雨薇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突然笑了。她想起父亲说过的话："在临江，要么吃人，要么被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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