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十一月的风卷著细雪扑在车窗上，姜雨薇拧开暖气，羊绒围?蹭过脖颈泛起微痒。后视镜里浮起一团雪色云霭。

许念初蜷在真皮座椅里，银狐貂裘顺着肩线倾泻如融雪，每根针毛都凝著阿尔卑斯山巅的冷光。她对着手机镜头呵气的刹那，睫毛上凝著的白霜像缀了层碎钻 —— 这场景莫名让她想起小学五年级的雪仗，对方追着她满操场跑，红扑扑的脸蛋上也沾著这样的冰晶。

"这天儿冻得人骨头缝都疼。" 许念初跺著雪地冲进店，靴底的积雪在大理石地面洇出深色水痕。‘金玉满堂’珠宝店里的水晶吊灯映着她睫毛上的霜花，倒像是戴了层会融化的星子。姜雨薇解开羊绒大衣纽扣，余光瞥见角落的巨型鱼缸 —— 三条死鱼肚皮翻白，尾鳍缠绕着翡翠色水草，正随着过滤泵的水流轻轻抽搐，与柜台里泛著琥珀光晕的蜜蜡摆件形成诡异呼应。

"欢迎光——哎呦！姜大明星！"

店长周福生踩着鳄鱼皮鞋冲过来，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粉色手帕。他脖子上的金链子晃得人眼晕，末端垂著个微型算盘吊坠，算珠随着动作撞出细碎声响，倒像是在拨弄某本永远算不清的账。阳光穿透鱼缸的玻璃，恰好将死鱼的腐斑投在他油亮的额头上，恍若青河污染的倒影。

"周老板，我来取我妈订制的项链。"姜雨薇摘下墨镜，余光却瞥见VIP室里晃动着熟悉的身影。

许念初在她耳边低语："看那边，高映真和她妈在那。"

VIP室的珠帘半掩著，隐约可见赵书记肥胖的身躯陷在真皮沙发里。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西装，肚子上的扣子绷得紧紧的，活像只快要爆开的粽子。

"干爹~你看这个镯子好不好看嘛！"

高映真那标志性的尖嗓子声音甜得发腻。她今天裹着一件宽大的黑灰拼色连体T恤，像只笨拙的企鹅一样窝在真皮沙发里。粗壮的小腿上套著厚厚的羊绒堆堆袜，深灰袜筒滑到脚踝打了个褶皱，露出浑圆的腿肚。十一月的寒潮正拍打着落地窗，她却偏要把大腿暴露在中央空调的暖风里，仿佛是某种旁人看不懂的时尚宣言。

赵书记被她的体重压得直皱眉，却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好看好看，小高戴什么都好看。"

李丽萍今天的打扮倒是精致许多。她穿着贴身的驼色羊绒裙，脖子上那条钻石项链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一看就价值不菲。

"老周，把上次看的那对翡翠耳坠拿出来。"李丽萍的手指在玻璃柜台上敲击著，指甲上精致的法式美甲已经有些剥落。

"老赵，你看这个耳坠怎么样？"李丽萍把手腕伸到赵书记面前，身子几乎贴到他身上。

赵书记的胖手顺势摸上她的大腿："不错不错，配你很合适。"

姜雨薇差点吐出来。她清楚地看到，赵书记的手指已经滑到了李丽萍的裙摆下面。

"咳咳..."周福生适时地咳嗽两声，"李局长，您要的货到了，这是缅甸老坑的料子，市面上可不多见了。"

他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个丝绒盒子，里面躺着一对翡翠耳坠，那翠绿的颜色，一看就是上等货色。

"发票还是老规矩？"周福生压低声音问道，眼睛却瞟向赵书记。

李丽萍娇笑着点头："开三倍价，反正都是走公账。"

高映真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连体T恤下摆掀起一角，露出腰间层层叠叠的赘肉。她一把抓过耳坠就往自己耳朵上比划："妈，这个给我戴戴！"

"别闹！"李丽萍皱眉拍开她的手，"这是给你干爹给我订制的。"

姜雨薇和许念初交换了一个眼神。姜雨薇垂眸轻眨三下，许念初舌尖顶了顶腮帮，喉结滚动着吞下滚烫的茶水。这对曾在小学传纸条被抓的搭档，此刻默契得像双生齿轮。

"哟，这不是姜大明星吗？"

高映真突然发现了她们，声音立刻提高了八度。她扭著屁股走过来，身上的香水味熏得人头晕。

"你这是今天来取首饰?"她故意晃了晃手上的钻戒，"不过你这条素链也太清汤寡水了吧？要不要让我干爹给你引荐个设计师？"

姜雨薇攥紧手包链条，她望着对方颈间堆叠的四叶草项链，最细那条还嵌著微缩字母 "Z"—— 正是赵书记姓氏的缩写。强压下胃部翻涌的恶心，她扯出职业假笑："不用了，我偏爱简单款式。"

"哎呀，别客气嘛！"高映真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来来来，我干爹正在看翡翠呢，你也来参谋参谋！"

不由分说，姜雨薇就被拽进了VIP室。赵书记看到她们进来，脸上的肥肉抖了抖，赶紧把手从李丽萍腿上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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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小姐也来了啊，坐坐坐！"

赵书记故作热情地招呼著，眼睛却一直在姜雨薇身上打转。那目光，就像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周福生殷勤地端来茶水。姜雨薇注意到，他给李丽萍倒茶时，手指在她手心轻轻挠了一下。

"老赵，碧水湾那套房子的手续办好了吗？"李丽萍突然问道。

赵书记突然咳嗽一声。老周立刻退开，赵书记从鼓鼓的公文包里取出个文件袋，"这是碧水湾那套房子的过户手续，钥匙也在里边，也给你装修好了，拎包入住。"赵书记的胖手陷进李丽萍大腿内侧的软肉里，金表带在她丝袜上勒出蛛网般的褶皱。他无名指上的婚戒反光正好刺进姜雨薇的眼睛。

许念初在桌下踢了踢姜雨薇的脚。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看来传言不假，李丽萍确实从赵书记那里捞了不少房子。

"叮咚"一声，高映真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眼屏幕，突然脸色大变。

"妈！高奎阳找你！说是有急事！"

李丽萍不耐烦地摆手："让你爸等著！没看见我正忙着吗？"

高映真急得直跺脚："高奎阳说要跟你离婚！"

VIP室里顿时鸦雀无声。赵书记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李丽萍则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

"这个王八蛋！"她抓起包包就要往外冲，突然又折返回来，一把拿过赵书记手里的文件袋，"赵书记，房子的事改天再说！"

姜雨薇和许念初回到柜台，等待周福生打包首饰的空挡，笔记本电脑屏幕在他肘边亮着幽蓝的光。许念初冲她使了个眼色，突然伸手扶住柜台上摇晃的鎏金摆件："周老板！您这招财猫要倒啦！"

趁著周福生慌忙去扶摆件，许念初假借整理围巾，羊绒流苏扫过键盘，快捷键调出最近文档列表，将电脑屏幕转向自己。姜雨薇刚凑过去，就看见交易记录在页面上跳动 ——

9 月 15 日：李丽萍，翡翠镯子，发票金额 48 万（实际价值 16 万）

9 月 28 日：李丽萍，钻石项链，发票金额 85 万（实际价值 28 万）

10 月 5 日：赵书记，男士腕表，发票金额 66 万（赠品）

10 月 23 日：赵美玲，珍珠套装（项链 + 耳环），发票金额 78 万（备注：定制加急）

11 月 2 日：赵美玲，和田玉摆件，发票金额 36 万（用于医院周年庆）

"等等..." 姜雨薇的手指点在屏幕下方，10 月 12 日那行记录刺得她眼眶发烫。

- 10 月 12 日：杨思思，红宝石戒指，发票金额 62万（实际价值 20 万）

婈标再往下滑动，取货人签名栏赫然签著 "赵书记”。姜雨薇的手机镜头已经对准屏幕，指尖在快门键上连点成残影。身后突然传来周福生的暴喝："你们干什么！"

许念初已经把笔记本电脑转了半圈，挡住交易记录界面，扬起脸冲暴跳如雷的周福生甜甜一笑："周叔！我就说您这电脑屏保眼熟！" 她葱白的手指戳著桌面壁纸 —— 正是条流光溢彩的蓝宝石项链。

"您看这水滴切割，跟去年维密秀那条是不是?款工艺？" 许念初眨著湿漉漉的杏眼，羽绒服上的毛领随着动作晃了晃，她惊呼一声，指著右下角某个缩略图："这是没上市的玫瑰金系列？周叔您可太偏心了，都不提前给我们开开眼！"

周福生涨红的脸僵在原地，盯着被切换成设计软体界面的屏幕。姜雨薇趁机把手机塞进大衣口袋，掌心的冷汗却把镜头擦出模糊的水痕。

她冲姜雨薇使的眼色带着狡黠的光，活像小学时偷改分数单被抓包，却能立刻掏出满分作文本转移老师注意力的模样。周福生的喉结滚动两下，伸手关掉电脑时，许念初还在叽叽喳喳："周叔下次新品发布会，可得?上我们家雨薇给你当模特呀！"

高映真啃著车厘子从 VIP 室晃出来，假睫毛上黏着的金箔在吊灯下一闪。她倚著柜台的瞬间，余光突然钉在姜雨薇口袋里露出的手机角 —— 蓝幽幽的反光正对着电脑屏幕。

"姜小姐口袋里的宝贝，闪得我眼睛疼。”染著黑色指甲油的手指突然勾住手机挂绳，草莓味呼吸喷在她耳畔："有些东西看多了，当心烂眼睛......"说罢她直起身，故意将果核吐在姜雨薇脚边，水晶吊灯在她身后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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