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多年，陈皮早已学会了大人大量。
他从来不和黎簇计较。
因为计较了也没用。
黎簇脑瓜子缺根弦，只会让他自己消化。
陈皮没抓着黎簇偷摸出门的事情不放，他带着黎簇进了屋子，自顾自的用铲子和篮子去柴房里的煤堆里砸了些许碎煤块，添进屋子中央的火炉里。
陈皮是烧火的好手。
炉子里的火烧得旺盛，一间屋子暖烘烘的。
陈皮没说话，又从灶房里端来药罐热上，这才转身将一大早买来的食材翻上来。
不大的篮子里，放著一块新鲜的猪肉还有白菜，另一个小小的角落里，是一摞又白又圆的饺子皮。
“今天吃饺子？”黎簇坐在炉子边看着陈皮拿出来的东西，来了兴致。
“前些日子不是说想吃？今儿个出去买菜，正好看到路边有卖的，索性就买回来了。”
陈皮头也不抬的回答黎簇的问题，手边洗菜切菜的动作也没有停下。
白菜猪肉切碎放进盛汤的大盆里，又打了两个鸡蛋，油盐酱醋花椒一个没落下，完事了一通搅拌，一盆饺子馅就做好了。
黎簇在一旁看着，啧啧称奇，“陈皮，你什么时候会做饺子了？”
他听说过四阿公会杀人，可没听过说过四阿公会包饺子。
陈皮包饺子的手一顿，没说这是丫头来做客时他特意学的
“这东西可比钓螃蟹简单。”
当初他为了学习钓螃蟹，可没少吃苦头。
比起钓螃蟹，包饺子可轻松多了。
民国不比现代，想吃饺子可以去商店里买速冻的，或者去小店里买现做的，长沙地处南方，多的是馄饨，饺子却是少有。
黎簇想这一口很久了。
他生活在现代的时候，他爸常年出差，很多时候都是他一个人生活，因此，他或多或少都有些叛逆，更不要说他老爸还总喜欢教训他。
他又是个要强的，很多时候都和黎爸反著来。
小黑屋、饿肚子、离家出走、挨打，这是他的常态。
他习惯了。
但楼下不远的地方，有个很好的阿婆。
阿婆是个留守老人，是个嘴硬心软的。
每次他离家出走阿婆都会严词厉色的教育他，一边说他不懂事，一边给他煮饺子吃，他不记得阿婆收留了他多少次，但在他的童年记忆里，那热气腾腾的饺子，是他无数次从小黑屋里出来后的执念。
后来阿婆被儿子儿媳接走，他就再没吃过了。
前些日子无意中提了一嘴想吃饺子，却没成想今日陈皮就买回来了。
思绪收回时，黎簇看见陈皮手边已经摆了好几个圆滚滚的饺子了。
形状样子十分好看。
黎簇看得手痒，洗了手凑到陈皮身边：“我来帮你！”
陈皮往身侧站了站，给他留出位置。
可在陈皮手里乖?听话的饺子皮到了他手中叛逆的不像话，黎簇没包一会儿就急眼了。
陈皮将黎簇所有的举动看在眼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最后，饺子出锅的时候，成了一锅饺子面片肉馅汤。
看着一锅不成样子的大杂烩，黎簇偷偷瞄了一眼，然后默默收回眼神。
简直不忍直视。
黎簇想：在做面食这一块儿，他大概是真的没有天赋。
好不容易包几个饺子，还给包成汤了。
陈皮倒是没说什么。
调好了蘸水，将锅里完好的饺子都盛到了黎簇的碗里，自己则是盛了一碗肉馅汤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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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簇有点儿心虚。
“好好吃饭。”
注意到黎簇的心不在焉，陈皮用筷子敲了敲碗。
“要不…你吃我这碗？”黎簇将自己的碗往陈皮面前推了推。
陈皮推回去，“吃什么都一样，听话。”
陈皮好像一直都很好说话。
至少，黎簇是这么觉得的。
他总是在想，世上怎么会有陈皮这么好的人，不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性格也如此温柔。
难怪师娘疼陈皮，如果他是丫头，他也疼陈皮。
心里想着事儿，黎簇夹了一个饺子进嘴里。
饺子皮软硬适中，肉馅紧实入味，再加上陈皮调好的蘸料，鲜香麻辣开胃的很。
他朝陈皮竖起大拇指，“味道真不错。”
陈皮见状，柔和了眉眼，“喜欢下次还给你做。”
“陈皮，有你在身边也太幸福了吧！”黎簇由衷的感叹，“我运气真好，能遇见你。”
听见黎簇夸张的话，陈皮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是谁的幸运还真不好说。
吃完饭，又监督著黎簇喝完了药。
陈皮收拾碗筷去洗碗。
在家里，家务活都是陈皮包办的。
黎簇倒是想动手，奈何陈皮不让。
美名其曰：他在养身体。
长沙的冬天，是尤其无聊的。
寒冷的天气和漫天飞雪让这座古老的城池裹上了一层银装，长沙城里，如果不是有必要情况，也很少有人走动了。
不是所有人都如同黎簇这般，是有炉火可以取暖的。
看着门外仍旧飘落的鹅毛大雪，黎簇起身，看向灶房里的陈皮。
陈皮似乎也感受到黎簇的目光，他加快了动作。
很快，陈皮挽著袖子走到他跟前，“想出门？”
他思索再三，除了这个，他想不到黎簇想做什么。
黎簇抬头望他，“可以吗？”
陈皮没说话，转身走向房中。
再出来时，他手中多了一把油纸伞。
“走吧。”
黎簇见状，笑着走到人身边：“我就知道陈皮你最好了。”
浓眉桃花眼，一笑误人间。
看着眼前少年带笑的模样，陈皮有些好笑：“就这么开心？”
他很久没见黎簇笑过了。
自丫头病重，黎簇就很少笑了。
再加上后来自身也被病痛所折磨，每天与汤药打噷道，这样灿烂的笑容更是几乎没有。
“当然开心了！”
陈皮撑著伞，雪落在油纸伞上，很快化掉。
黎簇穿着一身白色羊绒长衫走在陈皮身边，脖颈上那枚紫色的平安扣随着他的走动偶尔晃动，脸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兴奋。
“我和齐铁嘴约好了，如果今年长沙下雪，他就要给我堆一个大大的雪人出来！”
“雪人而已，你若想要，我帮你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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