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客厅里只余下一盏昏黄的壁灯,光线被刻意调暗,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影子。
林观潮和奶奶挤在主卧的床上,老人已经睡熟,呼吸轻缓,而林观潮侧卧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著被角,听着客厅里隐约的动静。
——那两个孩子,应该睡了吧?
晚上,林观潮和奶奶挤一张床,书房是空出来的,但是关务光和宴彦两人都不肯睡书房。于是最后,关务光睡沙发,宴彦则睡在临时铺的地铺上。
林观潮其实还想打开手机查看一下发送的邮件是否有回复,但又怕老人觉浅,手机的光线会影响奶奶的睡眠。
最后林观潮轻轻翻了个身,合上眼。
算了,不急这一时。
然而,客厅里,关务光正翻来覆去,沙发垫被他折腾得咯吱作响。他索性坐起身,目光沉沉地盯向地铺上的宴彦。
宴彦背对着他,蜷缩在临时铺好的被褥里。
关务光眯起眼,压低声音:“喂。”
宴彦没动,但呼吸微不可察地滞了一瞬。
“你为什么会住在这里?”关务光此时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宴彦依旧没回头,声音冷淡:“不关你的事。”
关务光下颌绷紧,手指在沙发扶手上敲了敲,力道不轻不重,像是某种警告。
“潮姐是我的。”他加重了语气,像是在宣示主权。
宴彦的手指攥紧了被角,指节泛白,但他依旧没说话。
他不想争辩。可他心里清楚,关务光说得没错。
关务光盯着他的背影,胸口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
他讨厌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更讨厌他看潮姐的眼神。那种眼神,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又像是黑暗中的人窥见一束光。
关务光冷哼一声,故意重重躺回去,沙发弹簧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像是某种无声的挑衅。
宴彦依旧没动,但呼吸比刚才更轻了,仿佛连呼吸都成了某种罪过。
黑暗中,两人的情绪无声地交锋,像两头幼兽在领地边缘试探,谁也不肯退让。
-
周日下午,阳光斜斜地穿过纱帘,在客厅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观潮正在厨房切水果,宴彦在一旁安静地剥蒜,关务光则坐在奶奶身边,兴致勃勃地讲著学校里的事。
门铃突然响了。
关务光跳起来去开门,嘴里还嚷嚷着:“肯定是我哥!”
门一开,关务行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手里拎着一条鲜活的鲈鱼,鱼尾还在塑料袋里微微摆动。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袖口隐约绷出结实的肌肉线条,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然沉稳。
“奶奶说想喝鱼汤。”他声音低沉,目光越过弟弟,落在厨房里的林观潮身上,嘴角微微扬起,“顺便看看你们。”
林观潮擦擦手走出来,笑意盈盈:“来得正好,鱼刚好吃新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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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彦站在厨房门口,视线落在关务行的手臂上——那上面隐约可见几道旧伤疤,像是搏斗留下的痕迹。
关务行对宴彦点了点头。
一时间,屋子里热闹起来。
关务行熟练地处理鱼鳞,关务光在旁边打下手,时不时被哥哥嫌弃动作慢。奶奶坐在轮椅上,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偶尔插几句话。林观潮忙着煮汤、炒菜,宴彦则沉默地帮忙递调料、摆碗筷。
可在这表面的温馨之下,暗流涌动。
关务光时不时瞥向宴彦,眼神里带着隐隐的敌意。关务行虽然话不多,但每次和林观潮说话时,语气都比平时柔和几分。宴彦低着头,却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趁著晚饭后忙碌之中的空隙,林观潮走到阳台上,给花草浇水。
夕阳仍然暖融融的,她微微眯起眼睛,手指轻轻拨弄着绿萝的叶片。突然,一阵微风吹过,她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酒味——清冽、辛辣,像是威士忌。
林观潮皱了皱眉,抬头环顾四周。晾晒的衣物在风中轻轻摆动,盆栽的泥土还带着刚浇过水的湿润。
——家里没人喝酒,这味道是哪来的?
她不会知道,就在她头顶的阳台上,秦说正倚著栏杆,指间夹着一杯琥珀色的酒液。
没人清楚他在那里待了多久,以及待过多久。
只是林观潮出来给阳台上的花草浇水时,他就不自觉地屏息了。
好在林观潮并没有就此问题探究太多,她很快就放下了浇花的水壶,转身走了进去。
-
林观潮刚进屋,关务行就喊她过去喝茶。茶叶是他新买给奶奶的,茉莉香味很浓。
林观潮其实想过要不要告诉关务行。
他是一名警察,有足够的经验和能力去处理校园霸凌相关的事情。如果她开口,他一定会帮忙,甚至可能直接去找校方,或者干脆把宴彦带到警局备案。
但……
林观潮垂下眼,看着杯中浮沉的茶叶,思绪翻涌。
关务行会因此得罪很多人。
宴彦可能会被贴上“报警的麻烦精”标签,如果他还要在嘉德上学,日子只会更难熬。
她是“任务者”,永远都有退路,随时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但他们不行。她不能只图一时痛快,把所有人都置于更大的困境里。
所以最终,送关务光和关务行回去的路上,当关务行向她问起宴彦的事情时,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他受了点伤,家里不方便,暂时住在我这儿。”
关务行看了她一眼,目光沉稳而深邃,像是能看透她的未尽之言。但他最终什么都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嗯,有需要随时告诉我。”
关务光闻言插嘴:“潮姐,他是不是被欺负了?”
林观潮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小孩子别瞎打听。”
关务光撇撇嘴,但也没再追问。
他们信了她的说辞。因为他们知道她善良,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收留一个陌生学生。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她的善良背后,藏着更深的顾虑。
林观潮在楼下和关务行兄弟挥手告别。
转身时,她微微皱起了眉。
她想,她得想别的办法。一个不会连累任何人,又能真正帮到宴彦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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