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太特殊,关务行只请下来了一周的假。
准备回北方的前一天晚上,林观潮收拾行李时,奶奶神神秘秘地把林观潮叫了过来,递给了她一本存摺。
老太太像个骄傲的小孩那样笑:“囡囡啊,奶奶有钱,很多钱!咱们别回去了,出去玩吧?让小行他自个儿回去上班去!”
所有的坏事,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瞒着奶奶,但是这样亲密的人,怎么会察觉不到?
林观潮笑着,眼里却有了湿意。
她说:“好哇,我们不回去,我们一起出去玩。”
奶奶抓起林观潮的手:“出去玩!我们先去苏省,奶奶年轻时在那里插过队,他们那儿的景色可好了。”
-
辞职后的第一个夏天,林观潮和奶奶一起去了江南。
她们在青石板铺就的古镇里租了一间临水的屋子,推开木窗就能看见乌篷船慢悠悠地划过。
奶奶喜欢坐在桥头晒太阳,手里攥著一把瓜子,时不时丢几颗给水里游过的鱼。
有时候,她会突然清醒,指著清澈的河水说:"囡囡,这水比北方的干净多了。"
林观潮就认真地点头说“是”,她蹲在她身边剥开新鲜的菱角,然后一颗一颗塞进她的手里。
奶奶就眯着眼睛笑,眼角堆起的皱纹像宣纸上的墨痕。
但林观潮知道,奶奶的记忆正在一点点消散。
有时候,老太太会突然叫她的小名,下一秒却又茫然地问:"你是谁家的姑娘?"
有时候,她会把盐罐当成糖罐,搅进粥里,再皱着眉抱怨:"这粥怎么咸了?"林观潮只是笑着接过碗,重新盛一碗甜的给她。
她们沿着长江一路向西。在重庆的缆车上,奶奶吓得攥紧她的手腕,指节发白,像是怕一松手就会坠入脚下的滚滚江水。
可当缆车升到最高处,老太太却突然望着远处说:"囡囡别怕,江水再急也淹不到天上的鸟。"
林观潮怔住,眼眶蓦地发热。
她知道她没有办法修改结局,这注定是一场漫长的告别。
-
除了保留了方雷的联系方式,偶尔向他询问宴彦和叶弗的消息,林观潮几乎和嘉德的一切都完全分割开来。
有曾经熟悉的号码给她打来电话或者加她的联系方式,她从来都不接通或者通过。
林观潮不让自己去想太多。
某种意义上,她终于是成了一个干净利落、“独善其身”的任务者。
方雷告诉她,她离职后不久,宴彦就被亲生父亲认回——毫无疑问那也是一个权贵之家。所以她无需再担心他们。
林观潮有时候会忍不住想,是不是她去帮或者不去帮宴彦,对【任务背景】来说都根本就没有作用。
因为,一切似乎都会按照被书写好的、本来的模样,走向注定的结局。
不过她很清楚,即使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做同样的事情。
因为林观潮就是这样的林观潮。
-
第二年冬天,她们停留在云南的一座小城。那里阳光很好,奶奶喜欢坐在客栈的藤椅上晒太阳。
可某天清晨,老太太突然说不出话了。送医后,医生指著CT片上扩散的阴影摇头,说:"脑萎缩已经很严重了,剩下的日子……尽量让她舒服些吧。"
最后那段日子,奶奶总把药片藏在舌根下,等护士走了就吐到床头的垃圾桶里。
"苦,"老人孩子气地撇嘴,"我要吃你包的茴香饺子。"
林观潮就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掉进面盆里。
奶奶是在立春那天的黎明走的。晨光透过纱帘照进来,落在老人安详的脸上,像是她只是睡着了,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笑眯眯地说:"囡囡,今天吃什么?"
林观潮握著那只渐渐冰凉的手,发现自己没有哭。
不是不难过,而是心脏像是被掏空了,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奶奶的骨灰盒很轻,轻得像装着一捧晒干的桂花。
林观潮抱着它回到北方老家。
关务行等在出站口,警服外套被雨打湿了一半。他什么都没问,只是接过骨灰盒,撑开了伞。
葬礼那天下著冻雨,冷得刺骨。林观潮站在墓碑前,看着奶奶的名字被刻上去,突然觉得累极了。
她靠着关务行的肩膀,隐约听见耳边传来系统最后的提示音:【判定宿主与本世界联系断开,宿主最长留存期已满,建议意识回收】
关务行喊了她三声,才发现她的眼睛再也没有聚焦。
法医说,她的死?时间是下午四点十八分,尸检报告上写着"心脏骤停"。
-
没人知道为什么。她明明一向身体康健、无病无灾。
好像,不是病死,不是意外,只是她的时间到了。
PS:有关A01班态度的解释,请看番外五(不改)。
novel九一。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