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刚踏入洞府，凌霜华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随即开口，声音如人一般清冷淡然：

“既然来了，便入座吧。”

这样的四人同席并非首次。

最初那次，苏灵儿紧张得几乎握不住筷子。

传说中“生人勿近”的冰冷宗主端坐上首，哪怕不言不语，身上那股寒意也足以让她满背冷汗。

但随着几次相处，她渐渐发现，宗主虽冷，却并不凶。

于是她的胆子也大了些，也能安稳吃饭了。

虽然偶尔仍会被那突然席卷而来的寒意刺激得汗毛倒竖，让她有些不适。

但她只当是大师姐洞府中设了什么寒属性阵法，也没多想。

能坐在大师姐身边吃饭，再冷她也甘之如饴。

今日的饭桌上，依旧是静谧如常。

偶尔筷碗轻碰，声音清脆，在寂静中尤为分明。

凌霜华执筷动作极轻，神情平静如常，目光淡淡掠过三人。

最终落回白璃身上，心中不禁轻叹：

这孩子啊，真是......太招女人喜欢了。

姬明钰倒也罢了，那是她亲手收下的弟子，亲近些也情理之中。

虽说有时看得她颇为碍眼，但毕竟姬明钰与白璃同是自己亲传弟子，还能勉强接受。

可苏灵儿呢？

一个毫无关系的普通弟子，竟也能日日黏在白璃身边，像条怎么甩都甩不掉的小尾巴，赶都赶不走。

不就是把你捡回了宗门吗？至于像认主的小狗似的，这么黏人？

她偏头瞥了眼白璃。

这丫头也是她亲手捡回来的啊，怎么没见她这么热情地黏过自己？

凌霜华收回视线，内心默默叹了一句：

徒儿你啊......真是一个，罪孽深重的女人。

凌霜华在收了姬明钰为徒之后，便再未收过第二个弟子。

一方面，是因为她不愿再让白璃的心，分出哪怕一丝去他人身上。

她不说，却极度在意。

而另一方面，她也清楚自己不适合为师。

她的修行之路，从来不是沿着“师徒相授”的路径走来的。

她的道，是在逆境中悟出的，是与天地博弈中，硬生生闯出来的。

她的师父，上一代青墟门掌门张青阳曾说过：

“这孩子是天生的修仙者，不需要人教。”

事实也确实如此。

她无需指导，便能触类旁通，将功法化作己用，自成体系。

所以即便白璃和姬明钰名义上是她的弟子，她却几乎没有真正“教”过什么。

那两个孩子本就资质卓绝，皆是天赋异禀之人，靠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境界。

凌霜华知道自己是靠天赋吃饭的修士，教学能力为零。

她甚至坦然承认：

“我会修行，不代表我会教人。”

而苏灵儿......暂时还没有展现出“天骄”的潜质。

所以，她既不愿分走白璃的注意力，也不愿误人子弟。

即便这丫头蹭了快一年的饭，她也从未动过要收徒的心思。

苏灵儿虽然心底难免有些失落，但能一直留在大师姐身边，她已经很满足了。

她永远忘不了那个飘着细雨的傍晚。

那时她为了逃婚，一人离家出走，流落街头，饿得眼前发黑，连话都说不利索。

她踉踉跄跄地走在街上，忽然看见了一个宛若天人般的女子，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鼓起最后的勇气，她硬著头皮上前，拽住那人的衣袖，哽咽著低声道：

“仙女姐姐……我，好饿……”

她以为自己会被无情驱赶，甚至做好了被呵斥的准备。

可那位清冷如雪的少女只垂眸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便转身走进了不远处即将打烊的小饭馆。

花费一枚灵石，点了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然后，将她带了进去。

那一顿饭，是她记忆中，最温暖的一餐。

也是从那一刻起，她的心，便悄然沦陷了。

后来，她鼓起勇气说想跟着这位“仙女姐姐”。

白璃听完她的身世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带她一同回了宗门。

自那日起，苏灵儿的命运，便彻底改变了。

她说不清，究竟是初见时的惊艳让她心动，还是那一碗热饭，温暖了她冰冷无助的灵魂。

也或许，是初次御剑飞行时，白璃从身后轻扶她的腰，安抚她不安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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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她闻到了白璃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清香，干净又安心，令她沉溺。

她喜欢她。

喜欢得毫无道理，喜欢得无法自拔。

她不知道那份情感从何而起，但她知道一件事：

她，绝对、绝对、绝对，是喜欢大师姐的。

...... ...... ......

饭毕，姬明钰自觉地将餐具一一收起，收入储物灵戒。

屋中陷入一阵短暂而微妙的静默。

四人静坐无言，空气中仿佛弥漫起一股无形的张力，一丝若有若无的对峙感悄然蔓延。

凌霜华目光微转，扫了眼仍旧坐在原地不动的两个小辈，眉梢轻轻一挑，几不可察。

饭都吃完了，不走还待着干嘛？

这是我徒儿的洞府，又不是你们的，还赖著干什么？！

她好不容易有点时间，能和白璃单独说上几句话，她才不想旁边还杵著碍眼的人。

苏灵儿原本还想着等人都散了，再多陪大师姐一会儿。

哪怕只是静静坐在她身边，也足以让她心满意足。

可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宗主那道看似随意，实则暗含深意的目光。

不重，却像一根针，悄无声息地落在心头。

宗主...... 似乎有事要单独和大师姐谈？

她怔了片刻，犹豫几息后，终究站起身，扬起笑脸告辞：

“宗主，大师姐，二师姐，我回去修行，先走啦~”

白璃点了点头，目送她的身影走远。

屋中，只剩三人。

真正的沉默，这才降临......

姬明钰自然也接收到了凌霜华投来的视线。

冰冷，克制，却透著毫不掩饰的“送客”意味。

但她却纹丝不动。

呵，赶我走？做梦。

有什么事，非要背着我说？

她垂眸轻笑，眼底却是毫不掩饰的冷意。

你不过是想独占师姐罢了，万恶的师尊！

姬明钰太清楚了，这位看似冷淡无情、心如止水的师尊，一旦面对白璃，心思便不再干净。

这些年，她早已看穿凌霜华。

什么高高在上的宗门之主？

明明只是一个觊觎她师姐的，危险分子！

不行，绝不能让她得逞。

白璃，是她的师姐。

也是她的宝物。

她不会退，也不能退。

哪怕站在她面前的人，是她们共同的师尊。

她姬明钰，什么都能让，

唯独师姐，不行。

她没有苏灵儿那样可怜的身世，也不需要靠命运来博取谁的怜悯。

她之所以踏入青墟门，只是为了避祸。

她的背景，强大得让人无法直视。

即便是身为宗主的凌霜华，有时候，也不得不请她帮忙。

所以，她从来不怕凌霜华。

她对白璃的维护，不带一丝阴谋与算计。

没有目的，没有利益。

单纯，只是因为喜欢。

或许是喜欢她清冷孤傲的容颜，或是喜欢她身上那股说不出的味道。

又或许......是喜欢这种“将白璃圈在怀中、一点点驯养”的过?。

她自己也说不清。

只知道，随着岁月流转，这份喜欢愈发根深蒂固，变得不容动摇。

而她也看得出来，师尊凌霜华对师姐的感情，也逐渐变得不再是简单的师徒之情。

那些不动声色的温柔，那些悄无声息的偏爱，看似克制，其实每一分都藏着欲念。

姬明钰不能接受。

师徒什么的，绝对不行！

师姐，是我的！

所以今天，姬明钰——绝不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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