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红尘，白璃素来有一个习惯。
她总喜欢先找一家茶馆，静静落座，听一听市井间流传的消息，了解一下世间的情况。
不过这次，毕竟是苏灵儿第一次下山历练，白璃便将主动权交给了她，想看看小师妹打算如何安排。
但当苏灵儿听到白璃的询问，顿时愣住了。
她虽然天资不错，但毕竟是初次涉世，哪里知道该做些什么？
心里其实一直惦记着集市上的糖人，便脱口而出：“想......先去买个糖人吃！”
白璃顿时一阵无语，似乎能想象自己额前垂下了三条黑线。
她又耐著性子问：“之后呢？”
苏灵儿察觉到师姐似乎是在考验自己，赶忙绞尽脑汁，认真思索片刻，试探著答道：“之、之后......嗯...直接去任务地点？”
白璃听了，微微点头。
如此安排自然无可厚非，甚至其实可以说，怎么做都是对的。
只是，她更希望小师妹能多一分警觉，于是温声提醒道：“不过一般来说，我更习惯先去茶馆坐坐，了解一些世间的消息。”
说罢，她望向小师妹，道：“你愿意陪师姐一起去茶馆坐坐吗？”
苏灵儿眼睛一亮，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
在白璃的带领下，两人踏入一家外表华美的茶馆。
门楣上悬著一块温润如玉的木牌，上书“听雨居”三字，字迹清隽雅致，如春风拂面，淡然中自有一番风骨。
推门而入，檀香袅袅，茶烟氤氲，满室弥漫着一股静谧安然的气息。
茶馆布置极为素雅。
青石铺地，竹椅梨桌，窗棂间悬着数串风铃，随微风轻摇，发出清脆悦耳的叮铃声。
馆中已有不少茶客，低声交谈著，笑语轻柔，气氛闲适自在。
白璃与苏灵儿刚一踏入，便有一名穿着短褐的小二快步迎来，脸上挂著温和的笑意。
在看见白璃的瞬间，他神情一肃，弯腰作揖，语气越发恭敬：“两位仙子，请随我上楼。”
小二动作麻利，将两人领至二楼一间幽静雅致的厢房。
茶香氤氲中，他细致地奉上香茗与精致茶点，还特地添上几份茶楼限量的灵果酥。
茶点备齐，小二便悄然退下，行止之间周到得体，自始至终，却未曾提及一个“钱”字。
苏灵儿望着面前满桌玲珑剔透的糕点，眼里满是疑惑。
她悄悄凑近白璃，小声问道：“大师姐......他怎么没收钱呀？这里是......临走前结账的吗？”
在她记忆中，凡俗茶馆多半上完茶点便催著收银，生怕茶客赖账逃脱。
可这里......似乎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不，”白璃轻抿了一口清茶，唇畔微染浅香，声音平淡温和，带着些慵懒：“只是因为，凡人敬畏修行者，一般不会主动收钱。”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但修士行走红尘，若有良知，便不应仗势欺人。该付的，自然要付。”
苏灵儿听得连连点头，眼睛亮亮的：“那我们待会儿去后厨塞他一颗灵石？”
白璃斜睨了她一眼，唇角微弯，语气带上了几分打趣：
“倒也不必——因为，这间茶馆，是我的。”
“......啊？”
苏灵儿瞪大了眼睛，声音都变了调。
她原本以为，大师姐不过是熟客，没想到居然是老板！
“大、大师姐！你...你什么时候开的茶馆？！”她震惊地追问，语调拔高了一截。
这可是她从未听说过的事。
白璃淡淡地放下茶盏，似是随口一提：“很早以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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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茶馆的前任老板为了图个青墟门弟子的身份庇护，又想结一份善缘，便将茶馆以极低的价格转给了她。
而白璃一向懒散宅居山中，根本无心管理凡尘琐事，于是茶馆依旧由原老板打理，她也从不过问盈亏。
银钱，她自然不缺。
区区一间茶馆能赚的银子，还不及师尊随手赏下的零花多。
她真正看重的，是这间茶馆每日收集、打探来的各类消息，定期送往山上。
忽然，苏灵儿眼睛一亮，仰头望向白璃，满眼期待地问道：“那......大师姐，你会泡茶吗？”
在她心里，既然“听雨居”是师姐的，作为老板的师姐必定也是泡茶高手，手艺说不定还极为了得！
白璃被她那双亮晶晶的眸子盯得微微一滞，眉梢不自觉地挑了挑，半晌才淡淡开口：
“......不会。”
她确实不会。
若只是将茶叶投入杯中，冲上一壶热水，她自然做得到。
可若论讲究手法、火候、水温水流，考究水色香气，那就实在是难为她这只小狐狸了。
苏灵儿听懂了，却并未失望。
哪怕只是最简单的泡茶，只要是白璃亲手为她而沏，她也会心满意足。
决定了！
迟早有一天，她要喝到大师姐专门为自己泡的茶！
小小的心思，悄然在心底生了根，发了芽。
苏灵儿望着白璃，忍不住傻兮兮地笑了起来......
白璃见苏灵儿盯着自己傻笑，微微蹙眉，心中无奈又无措。
她猜不透，小师妹这颗灵动的脑袋里，又冒出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头。
不会泡茶又如何？这有什么好笑的？
白璃轻咳一声，移开视线，不再理会苏灵儿的傻气，转而望向窗棂之外。
楼下，茶馆中央，说书人正挥袖拍案，声若洪钟，抑扬顿挫地讲述著：
“且说那灵泉山巅，百派云集，天机楼设坛论道，座中不乏化神大能、炼虚老祖！只因——妖族边境异动，疑似重燃百年前那场血战！”
听到这里，苏灵儿也不冒傻气了，而是紧张地扯了扯白璃的袖角，低声惊呼：“妖族？又有妖兽现世了？我们不会真的要和妖族打起来吧？”
话音落下，她不自觉地又靠近了白璃几分，几乎整个人都贴了上来。
白璃却神色如常，纤指轻捻茶盏，慢悠悠地啜了一口香茗。
感受到身侧人的依赖，她微微侧眸，望了望近在咫?的小师妹。
怕妖？
你可知，如今的你，离“妖”，不过寸步之遥。
若是知道我是妖，你还会如此安心地依靠在我身旁吗？
白璃心中轻叹，却终究只是温声安抚道：
“不必担心。人妖之间，本就各守界限，小规模摩擦常有。倘若真到山河动荡之时，自有高人应对，无需我们担忧。”
她顿了顿，眉眼平静，又缓缓补充道：
“而且，身为修仙之人，怎能畏惧争斗？即便不是与妖族交锋，日后也终究要与人争锋。”
“生在世间，争斗，便无处不在。”
苏灵儿倒不是真怕，只是找个理由贴近白璃而已。
她靠近白璃，只觉大师姐身上带着一股淡淡幽香，清雅温润，?人心神宁静。
这一刻，她只想更近一些，贪恋这片温柔宁静，连白璃话语也未曾细细听清。
心底一片安稳恬然，如同被温软春水轻轻包裹着，不由得更依恋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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