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刘静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正安静等待着化疗。
率先走进来的是拎着饭盒的季胜利，身后跟着提着果篮的季杨杨。
刘静略显苍白的脸色顿时挤出一丝笑容，语气亲切：“杨杨，你怎么也来了？”
“你第一次化疗，我想陪陪你。”季杨杨把果篮放在一旁桌子上，随后从里面掏出一颗苹果，“妈，你要不要吃个苹果？医生说化疗前可以吃点清淡的。”
“好。”刘静的嘴角始终浮着温柔的笑意，眉宇之间多了几丝欣慰。
一场突如其来的乳腺癌，似乎将整个家庭的距离都拉近了些。
是灾亦是福。
季胜利的视线跟随着季杨杨，直到他拿着苹果要出去清洗，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探寻的目光。
“你的儿子，有喜欢的女孩了。”季胜利压低嗓音，随手掀开饭盒盖子，清香味涌出，里面是清淡的米粥，上面漂浮着颗颗菜粒，“真的是长大了。”
刘静接过饭盒，眉头微微蹙起，“喜欢的女孩子？是谁啊？”
她儿子整日全心投入到赛车上，没听说过他喜欢过哪个女孩子，若是说他喜欢上哪款赛车似乎更合理些。
季胜利摇摇头，“不知道。”
“我不是在赛车论坛上化名和杨杨聊天吗，他昨天突然问我怎么判断是不是喜欢一个人。”季胜利的视线始终紧盯着门口。
“问这个问题?分之九十是有喜欢的人了。”季胜利忍不住翘起嘴，“我跟他说感情是需要时间检验的，不要着急下结论，多感受，慢慢理清自己的心意。”
刘静轻笑一声，语气佯装不虞，打趣著：“你这么了解是不是学生时代也有喜欢的人？”
季胜利刚想开口解释，洗好苹果的季杨杨走了进来，他立刻把话咽回肚里，恢复平静。
季杨杨刚准备把洗好的苹果递给刘静，却被季胜利拦下，“给我吧，我削个皮，这样更干净些。”
“算了吧，不削皮营养更丰富。”刘静不赞同地看着季胜利。
哪有削儿子洗好的苹果的？
季胜利打着哈哈，又找了一个理由将季杨杨支出去，刘静想吃蓝莓了，让他去附近的水果店买上一盒。
左右环顾著两人，瞧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季杨杨虽然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格外奇怪，似乎有什么在隐瞒他，但还是乖巧地答应下来。
“你这个借口也太烂了吧。”季杨杨离开后，刘静迫不及待地瞪着季胜利，“杨杨都过十八了，算得上是大人了，有喜欢的人也很正常。”
刘静还是任由季胜利拿着水果刀削著苹果。
“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女孩子，他这整日在学校里，应该是女同学。”
她分析道：“我倒是听刘铮以前提起过，就是杨杨的班主任，那个潘老师也经常来俱乐部，和杨杨关系不错，他的外甥女好像叫黄芷陶吧？经常和杨杨一起玩，该不会是她吧？”
季胜利削皮的动作很干脆利落，几分钟就削好了整颗，他担忧地皱起眉头，“我倒是不在意他喜欢的是谁，只是这个阶段谈恋爱不好。”
沉默良久后，刘静缓缓开口：“我相信杨杨是个有分寸的孩子。”
感情这种事情如果真的有分寸就能放心，那就不会依旧有那么多不理智的情侣。
“相信杨杨能处理好。”季胜利嘴上安慰道，但心底却暗暗下了决定。
他不能继续装网友和杨杨聊天了，他需要用长辈的身份让杨杨明白父齂已经知道了。
既然都坦白了刘静的病情，那这个也应该坦白。
刘静的第一次化疗过?很顺利成功，一整天季杨杨陪着她聊天，说些小时候的趣事，直到晚上回家休养的时候，他才有空掏出手机看看今天的消息。
姜渝：我做了点排骨汤，你能帮我送给刘静阿姨吗？
时间是上午十一点。
季杨杨：抱歉，我今天陪着我妈没看手机。医生说化疗前要吃些清淡的，还是谢谢你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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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晚上八点半。
没过几分钟，姜渝就回复了。
姜渝：没事，没送过去正好，什么时候不做化疗的那天再替我送过去。
季杨杨：好。
又聊了几句，车里只借着路边的灯有些昏暗的光，季杨杨一个人坐在后排，手机屏幕光荧荧照亮他低眉浅笑的神情，带着几分缱绻的温柔。
刘静刚想回头和季杨杨说些什么，视线触及他少见的表情，所有话都消失在嘴边。
轻声唤著季胜利，没有惊扰到后排的季杨杨，两人都默契地从后视镜里看到他愉悦的表情，相视一笑。
到了书香雅苑的家里，季胜利帮刘静洗漱好换上干净的睡衣，又轻轻哄着她睡觉。
化疗一天的疲惫让刘静很快沉入梦乡，季胜利盯着她恬静的睡颜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恍惚想起自己还有事情要做，他才恋恋不舍地准备离开。
临走时不忘细心替她掖好被角，关掉床头灯。
季胜利敲开季杨杨的屋门，他正写著作业。
“杨杨，我想跟你说几句话。”季胜利露出和蔼的笑容。
“进来吧。”季杨杨的视线朝门外望去，“我妈睡了吗？”
季胜利马上压低声线，“睡了。”
轻手轻脚带上屋门，季胜利环顾著房间里的装饰，季杨杨亲手打理的，不让他们参与一点，全是他喜欢的赛车和篮球痕迹。
他就是那种喜欢一个东西不会藏着掖着的性格。
“爸爸有个秘密想跟你说。”
季杨杨皱着眉头，“你也有秘密？”
他是真的害怕像刘静得乳腺癌这种平地起惊雷的消息了。
季胜利微微颔首，平静地掏出手机，不知道在点着什么，下一秒季杨杨的电脑屏幕上就弹出和Victor的聊天框。
【我是胜利者。】
季杨杨难以置信地看着这行字，几秒后才将目光移向坐在床边的季胜利身上，他左右看着，震惊和疑惑?时涌上心头。
“爸爸就是经常和你聊天的Victor。”季胜利长吸一口气，下定决心，“那会儿我刚回来，真的想和你多交流，但是找不到好的方法，所以才请教你舅舅和潘老师。”
“但是现在，爸爸不想再装了，Victor再好，也是假的，也是隔着屏幕，爸爸想跟你真正更真诚地交流、沟通，咱们一起陪着妈妈渡过这个难关。”
说完，季胜利心中的那块大石头终于缓缓落地，揭开掩藏许久的秘密似乎也没有那么难。
“其实我隐约地能感觉到这个人是你。”季杨杨低下头，低垂着眼帘，掩去眼底的复杂，“但我希望是你，又害怕是你。”
他似是彻底放下了心结，语气故作轻松，抬起头来，安慰地拍著季胜利的大腿，“行，其实你也不容易。”
就像朋友一样，再也不是剑拔弩张的父子。
“放心吧，我会和你一起陪我妈渡过这个难关。”
这句话仿佛给了季胜利莫大的安慰，他忍不住扬起嘴角，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走到门框的时候，他似乎是想起来什么重新折返回去，语气愉悦，“其实，光头也挺帅的。”说话间，抬手轻轻隔着帽子揉着季杨杨的头顶。
季杨杨愣了一秒，随即嘴角轻轻翘起，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柔和起来。
父子之间的隔阂似乎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还有。”季胜利目露促狭，“你喜欢的那个女孩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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